南風的左手無意識地摩擦著右手掌心的兩道疤痕,明明已經過去三年,但是那時的每一個細節,她卻都記得清清楚楚。
被囚禁那段時間,陸城遇無數次拿她哥哥威脅她,要求她吃飯,要求她養身體,要求她把孩子生下來,要求她好好活下去……那時候她哥哥是他最好的籌碼,她也一再為了她哥哥妥協,可是換個角度想,那時如果不是有陸城遇一直拿她哥吊著她,或許……或許她根本撐不到現在。
所以,陸城遇是故意的?
因為江岩說了那句‘哀莫大於心死’,他怕她真的心死,所以一再刺激她的求生欲?
是這樣嗎……?
當時他沒有別的選擇,必須把她禁錮起來才能保證她的安全,但又怕她受不了撐不住,所以想方設法,哪怕是讓她恨他,隻要這恨能支撐她的求生欲,他也願意,所以才有那些威脅,那些恐嚇,那些令人發指的無情……
是這樣嗎……?
南風怔然地坐著,江岩後來還說了什麼話她都沒有聽到。
不知過了多久,麗莎輕推了推她的肩膀,輕聲喊:“thia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南風恍然回神,天邊日落西山,江岩和阮顏不知什麼時候也帶著他們兒子離開,原本熱鬧的遊樂園空蕩蕩了不少。
“……”南風站了起來,喃喃道,“麗莎,你帶綿綿先回去,我想一個人再走走……”
“可是thia小姐……”麗莎覺得不妥,但是南風已經自顧自走遠。
南風走出遊樂園,走在大街上,日落後的莫斯科街頭巷尾都透著一股低落的孤寂,她走在其中,和各色各樣的人擦肩而過,卻好像融不進這個世界,那種感覺像極了三年前被囚閣樓裏的每一個夜晚。
那一個個月明星稀的黑夜裏,她蜷縮著身體躺在床上,夢中感覺像是隻有她一個人,又像不是一個人。
彼時她以為是肚子裏的孩子在陪著她,其實不是,陪她的,另有其人。
入夜後,酒吧開始營業,南風恍恍惚惚地走進去,她是第一個客人,坐在吧台前,隨便要了一杯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雞尾酒,像喝白開水似的一口一口往喉嚨裏灌。
陸城遇,陸城遇啊,她就說沒什麼是他想不到的,那個男人那麼會算,早就在三年前就為三年後布好了局吧,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前赴後繼地替他說話?
陸老夫人說,他和他母親三年不曾見過麵,是因為他母親強行抽了她的羊水……
邁克爾說,他一度對他們隱瞞過她的真實身份,當年拿她當誘餌的主意他並不知情……
夏桑榆說,她被囚閣樓那七個月,他每天晚上都去陪她,她痛了多久他就痛了多久……
宋琦說,用情太深的人一直都是他,他不怕死,怕的是他死了,誰為她留最後一條退路……
江岩說,當年他隻說了一句‘哀莫大於心死’,他就發怒生氣……
江岩說、宋琦說、誰誰誰說……一個兩個三個,都趕著到她麵前,張開閉口的‘陸城遇’,閉上眼捂住耳朵,不去看不去聽,腦海裏卻浮現出那個男人掌心兩道深深的疤痕,代表他曾和她痛得一樣……
‘很多事情眼見不一定為實’……
‘隻要你在這裏,他哪怕病得再重也不敢走’……
一句句話,如蛆跗骨,如影隨形,哪那都是他,逃不開,避不掉。
南風抓起酒杯狠狠灌下,冰鎮過的酒液入口,一路寒到心底。
陸城遇!
你以為做這些事我就會動容就會不恨你?
你以為你做這些事就能抵消對我的傷害我就能原諒你?
做夢!
不可能!
才不會!
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可對麵的玻璃映出來的模樣,嘲諷怎麼那麼像自嘲?
真的不動容嗎?真的毫無感覺嗎?不是的吧……
胸腔中部偏左下方,橫膈之上,兩肺之間而偏左的那個位置,到底是沒出息地疼了。
……陸城遇,要不然你教教我,我現在到底該怎麼對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