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文清按著額頭,她之前研究過市裏近幾年的大型項目,該項目是由當年還在任副市長的現任市長直接負責。
她對這個消息不免有些震驚,也多少有點兒措手不及的感覺……在韓君墨仍在辛辛苦苦找尋線索,力求找到證據的時候,對方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動手了。
官場上的事情,牽一發而動全身,沉沉浮浮,也隻在一夕之間……
她如今不難理解,為什麼柳少卿會在這種形勢混沌不清的情形下,所有人都本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心理時,冒著風險,毅然決然的自動請命回來,直接負責這次的調查。柳少卿曾多年在本市任父母官,更有小道消息,說她多次放棄升遷機會,縱使有私人原因,也不難體諒她本人的心情。
車子開到了近郊的賓館,甘文清下車的時候,看到四周花木枝葉扶疏,視野中,或紅豔或素白的花兒,開的正好,海棠樹下掩著一處小巧的噴泉,與樹影纏綿的粼粼碧水凝成了如霧如煙般夢幻的景致。
甘文清拎著包,回到賓館房間,並不急著洗漱,而是走到陽台,視野正好,亭台樓榭,岸水石駁,凝神細聽,竟然還能聽到鳥叫,空氣清新的,叫她滿足的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至今清楚的記得,當初混混沌沌,卻無法清醒時的情形,那段經曆,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鐫刻在她大腦中似的。每一個細節都鮮活的讓她誤以為,那是她現實生活中所經曆的一部分。
夜風盛起,庭院露台上懸著的風鈴被風吹的叮叮當當的作響。遠處墨黑一樣的天際,閃過一道白光,雷霆之鈞隱隱而來。近處的竹林被風吹的簌簌作響,緊跟著便有雨流如千絲萬縷的銀線隨風而至。
遠處的路燈亮著微弱的光,在周遭團團白色的水汽中,漸漸的暈染出點點光亮,整個天地間都是一片濃黑的漆黑,卻又隨著閃電與大雨,而泛出來些許的亮意。
他們站在桃樹下,他還是少年時的模樣,她身上卻穿著那天去N大的衣服。他還那麼小,與她一般高,看向她的目光,卻如月光般,籠罩著她,也籠罩著四周。
風過如浪,片片的海棠葉被吹的在空中搖曳,又迅速的被雨流打落在地。
然後,她看見他的嘴唇輕輕翕動,風聲、雨聲,掩住了他的聲音,她隻能隱隱的判斷出,他在叫她的名字——晴晴,晴晴……
她起先並沒察覺他說的是什麼,靜靜的站了一會兒,便覺得那聲音遙遠的,好似在天邊,卻又忽如驚雷,滾滾而來,轟隆隆一聲,在她耳邊炸開來。
晴晴,回來……
甘文清按住了心口……此時回想起來,她仍覺得心跳的又急又快。那無助又懇切的聲音,模糊而又清晰,仍在耳邊一遍一遍的縈繞著似的。
正因為這聲音,她想要努力的尋到那聲音的源頭,而他分明就站在她眼前……她像是淌過了無數條河流,由著豆大的雨點子狠狠的落在她身上,她全身濕濕漉漉的,精疲力竭,他的聲音卻越來越遠,連著他的人,也顯得越發的模糊。
她還有話要告訴他……她在心中垂死掙紮,隻因為,心裏有個越來越清晰的念頭——再不會有人,像他這樣,時而繾綣,時而惡作劇,時而親昵的叫她晴晴……最後一次聽到他的呼喊,那聲音分明微弱飄渺的好似一縷青煙,“回來”二字,卻像是長滿了倒刺的荊棘,一陣恍惚之間,便紮的她一身劇痛。
有音樂在響,甘文清回過神來,是手機在震動,屏幕上一閃一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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