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壩像是蟻穴,無數勤勞的工蟻們在這座龐然大物上努力工作,試圖挽救這座注定要崩塌的古老建築。
王愷將沙袋堆放在指定的位置,耳邊盡是洪水的咆哮聲和老兵們聲嘶力竭的呐喊。
一遍又一遍地運送沙袋,讓他漸漸麻木。
腳底磨出血泡,卻感覺不到太深的痛感。
不知過了多久,李兆重的吼聲響起:“必須派幾個人下去,把最大的那幾個管湧給堵上!”
隻見兩名臨近的老兵抄起沙袋,向下縱身一躍。
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機會表現出什麼慷慨悲歌,那場景仍舊如同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荊軻。
“找到管湧了,再下來幾個人!”
下麵的沙袋上,有人在喊。
血液好像沸騰了,丹田中盤踞的靈氣漩渦像是被一把火點燃,紫氣瑞兆自頭頂升騰,肉眼難見之處,有滔凶焰的魔王浮現。
他沒有猶豫,抓起一旁的沙袋在那堤壩中間的地方,縱身躍下。
他就像沉穩的山嶽般屹立在了堆砌的沙袋上,狂湧的水流絲毫無法撼動他的身軀,這讓正想接應的老兵們微微一愣。
“好子!”
“你這新兵牛逼!”
王愷沒回應,迅速分辨了那幾個正在噴水的缺口,將手中沙袋填上,又跑出來張開手,示意上麵的人將手中的沙袋丟給他。
就這樣一次次的填補,那窟窿中若噴泉般的水柱漸漸又變成了平靜的管湧。
但這似乎並沒能挽救外表看似已經平穩,實則內裏早已千瘡百孔管湧密布的白河堤。
最後一個沙袋自那個熟悉的少女手中丟落,她簡單紮起了馬尾,濕漉漉的發絲垂在蒼白的臉上,兩人的目光交錯,大概是有什麼話想的。
可沒機會了。
伴隨著一聲轟鳴,白河大壩的中間仍舊決口,十米落差的洪峰裹挾著泥沙,若排山倒海而落,那聲勢,一瞬間包括王愷在內,所有在下麵填補窟窿的老兵眼中都看到了死亡。
“王愷!”
一聲充滿驚恐的呼喚聲隱隱響在耳畔。
隨後便被水流聲所掩蓋了。
劇烈的撞擊讓他頭昏腦漲,也不知灌了多少口水,他抬頭,透過渾濁的水,看到了被同伴狼狽拖走的少女,在充滿絕望地大喊著。
還好
一根被水流裹挾的石柱迎麵撞來,他猝不及防,抬手頂住,一下子就被砸入了水底。
渾濁的河水伴著泥沙緩緩擴散開,王愷的意識漸漸模糊了,他很想知道距離那關鍵的午夜零點,究竟還差幾分鍾?
他的身體越發沉重,像是有什麼在拉扯他。
他隱約看到了無數慘白的人影伸出了手,可隨即又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
“可不能害了他,他是當兵的,為了抗洪落水,誰敢拉他當替死鬼,老漢必吞他真靈!”
手鬆開了。
他努力向上浮,可力氣漸漸耗盡,就連下丹田沉澱的氣旋都幾乎停止了運轉。
他就快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
仿佛與世隔絕了已經整整一個世紀,少年緊閉的雙目突兀睜開,眼角狹長勾勒出嫵媚的輪廓,眉心落下三點花鈿,瓊鼻朱唇,黑發如瀑。
男兒的陽剛陡然便被女子的嬌媚所取代。
一瞬間,雌雄易位。
他嗯?
她咳。
神女麵容肅然,在水中漂浮的身位直接變成了站立,仿佛這片水下世界盡是她的國土——她迅速上浮,像是一隻白色的飛鳥。
怒濤卷湧之際,所有聲息漸漸收斂,似是至高君王登臨王座,普臣民盡皆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