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清閑,天氣寒涼,村裏家家戶戶都在貓冬,沒什麼事兒起床都比平日裏晚許多,何家便是如此。
何大栓第一個起床,他將大閨女送來的棉襖穿上身,腳上蹬著兒媳婦做的暖和棉布鞋,臉都沒洗便背著鋤頭到地裏走走,田野裏結了一層薄冰,走在路上風呼呼吹過來,刀子似的刮得人臉生疼生疼……
何曾氏是第二個起床的,她穿戴整齊走出房門,瞧見兒子媳婦,閨女臥房的門皆緊閉,家裏靜悄悄,她直徑走入灶房,準備燒一鍋熱水,這之間,又把堂屋的炭火燒起來。
張惜花睜開眼時,屋外天已經大亮,剛想翻身起床,卻又被丈夫伸手環住,何生微笑道:“再躺會兒吧。”
張惜花又趴回床上,埋首在丈夫厚實的胸膛間,自從明白對方的情意後,夫妻倆相處時愈發融洽、自然,張惜花想了下問:“娘說今天要把年禮送去家裏呢。”
指的是張惜花娘家陽西村。原是要早點送上,隻是沒收完地裏的莊稼,何生一直沒有空閑,加上她肚子漸大,一個人也走不了。
現在路上結冰,估摸著會有大雪降落,為了安全起見,何曾氏便不允許張惜花回娘家,隻說今兒讓何生一個人把東西送去。
何生一下下的輕揉著媳婦背部,笑著道:“不耽誤,等會我吃完朝食就出發,下午便可以家來。”
張惜花知丈夫心裏有主意,她隻是有些遺憾不能回娘家瞧瞧爹娘,出嫁女便是如此,離得近還好,離得遠了,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麵。
何生已經將手從她的背部,一路滑到了她隆起的腹部,剛一貼上去,指腹立時感覺到輕微的動靜,何生驚喜的笑道:“小家夥睡醒了呢。”
張惜花由得丈夫與孩子接觸,溫柔的說道:“早已醒來好一會,我也是被他鬧了一陣才睡醒。”
何生興起,掀開被子跨下床,從箱子中翻出啟蒙書《三字經》,又興匆匆的爬上榻鑽進暖和的棉被裏,麵上卻嚴肅道:“我給他念念書。”
語畢,何生挨緊媳婦身,一隻手掌繼續撫摸著她的腹部,另一隻手騰出來握住書本,一字一句的念:“人之初,性本善……”
爹爹略帶磁性的嗓音響起時,肚裏小家夥似有感受,他動得更歡樂,何生臉龐上的笑意便更甚……
這也是無意中發現的,何生見張惜花常常對著自己肚子說說話,何生也湊了個趣,當他說話時,肚裏的孩子就變得更活潑,何生對著個尚未出世的孩童,幹巴巴的說幾句:“我是你爹爹……你要乖乖的……”之後,他就沒轍了。
濃濃的愛子之心使得他激靈一動,開了箱子抱著書本一句句的念,還怕沒話說?總不會念書也詞窮吧?
於是,從那天後,何生立時喜愛上這個事,每日都要抽孩子醒著時念念文章,詩詞之類的。
半響,書念完後,何生還有些意猶未盡,磨著媳婦在床間鬧了好一會兒,才肯放手讓張惜花起床。
張惜花收撿好要給爹娘的衣裳鞋襪,幾個弟妹的棉布鞋,用包袱捆好方便丈夫提著,也多虧公婆大方,她給爹娘裁了全套衣裳,估摸著弟妹們應該沒有新鞋子穿,婆婆見材料有餘,就讓她給三個弟妹做。
整理完東西,張惜花就去灶房幫婆婆的忙,此時何曾氏已經把粥熬煮上,另外一個灶上的豬食也熟了。
何曾氏道:“阿生起了沒?讓他早點起床,也不曉得會不會下雪粒子,早一步出門也好早些回來。”
張惜花坐在灶台前的矮墩上,拿火鉗扒著火,又添加一根木板,笑著回答:“他也起來了。”
自己都已起床,丈夫還窩在床上幹嘛呢,肯定也跟著起來,他本來就不是個會懶床的人。
何曾氏就拿勺子把豬食搗進木桶中,準備提了去喂豬,並說道:“你看著火就行,其他的等會兒我來弄。”
也沒什麼再需要弄的,昨晚有幾道剩菜,隻要熱了就著喝粥,等中午那餐再煮幾個像樣的菜。
何生在院子裏晃了一圈,把牆角的架子扶起來,準備回堂屋吃飯時,院子門被從外麵推開,隻見一身藏青色棉大氅的何誌傑站在門口。
何誌傑嘿嘿一笑喊道:“阿生哥,早啊。”
何生點頭道:“怎的這樣早上門?”
“我娘讓我早點給送來。”何誌傑撓撓頭說道,便將竹籃裏裝著的半扇羊肉拿到何生的麵前。
何誌傑的腿愈合的非常好,早半個月已經能活潑亂跳到處撒歡兒,他好長時間沒用過腿,能自如走動後,簡直是重獲新生,整天樂嗬嗬的,見人臉上便帶三分笑,拉著人展示自己那靈活的腿腳。
原以為最後的結果是變成跛腳,沒想還能大大方方的行走。何誌傑一家對張惜花感激不盡,他家買了頭山羊宰殺了好過年,這不,就送了半扇到何生家來。
何生把何誌傑迎到堂屋裏,何誌傑悄悄的四下瞄幾眼,沒見到張惜花的身影,一時間有點悵然若失,表情都懨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