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什麼事吧?!”司機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男孩。被車子這樣撞了一下,雖然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應該不是被正麵撞上而是被車身帶倒,但那也是非同小可的,司機很了解當時刹車的速度帶來的衝擊力,原本以為一切都完了,傷者至多隻剩下半條命要送到醫院去急救,沒想到隻是拍拍屁股然後就生龍活虎地站起來了。
“很希望我有事嗎?你的刹車,真是夠藝術。”
史天平拍拍司機的肩膀,身前有一道濃重的刹車軌跡,連綿著拖出5米,最後在停住的車輪下收尾,可以清晰得看到輪胎的花紋印,仿佛是印象派畫家用碳素畫筆無意識勾勒出的線條。
“哈哈,沒什麼了啦。就是摔了一跤。”
“沒事就好。”司機擦去身上嚇出的冷汗,看到少年已經在拍打身上的衣服褲子,撣去親密接觸大地後的痕跡。一片塵土飛揚中是少年滿不在乎的嘟囔。
“也太倒黴了點吧。把衣服搞得這麼髒,待會兒看到又要挨曉嵐的訓了。不過幸好沒把胸口掛的這塊黑石頭給撞飛出去,否則非要被她追殺不可。對了,看看車牌號是多少,浙A59414。不太吉利。
有點奇怪,好像記得誰曾經說過我會有大不幸之類的話,踩狗屎了,居然會應驗。”
“啊,既然都沒事,那就走了啊”
司機看到少年腦袋胳膊都沒少,撞了人後的頭腦在秋風下很快冷卻下來,急忙跑開,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相比起少年的反應,倒是少年的被撞顯得更詭異一點。剛才十字路口明明坦蕩地一覽無餘,而頭頂是暢通無阻的綠燈,所以一踩油門,卻在加速通過時突然看到這個少年匪夷所思地堵在馬路中央,還發著呆不動,於是倉促地踩下刹車,才造成現在這個局麵。
該不會是見鬼了吧。
天還沒有黑,還有很多人在。司機一溜煙,跑回到駕駛座上,定了定心神,想來是連續開車太過勞累導致的幻覺,回去後得去好好補個覺才是。
漸漸遠去的十字路口,司機通過反光鏡看到少年還站在原地,背影仿佛被夜凝滯了,靜靜地在昏黃的路燈下拖出一道冗長,對比著周圍店鋪裏的雪亮的燈光,分外單薄。司機打了個冷顫,夜了,風忽然大了起來。
“很抱歉,不久之後,你會遭遇噩運,然後噩運吞噬噩運,直到一切不複存在,或者燃燒起新的開端。”
史天忽然想起了這句話的由來,在之前的那個夏天,四川九寨溝的一個穀底,瀑布下的隆隆水聲和飛濺的水花,還有溶在暮色中一片蒼翠的綠,都鮮活生動起來。
白發的女孩,憂鬱的臉頰,那複雜的眼神忽然又在眼前浮現,他唯一能夠讀懂的是裏麵一種叫愧疚的感情。那是他經常在父親眼裏看到的神色,麵對著兒子因為常年在外經商忽略了家庭而有的愧疚……
不過,雖然看懂了,但那個女孩為什麼會對自己流露出這種眼神,天平打破了腦袋也想不到。
那是史天平在之前的夏天,獨自去臥龍九寨溝旅遊時遇到的一個女孩對他說過的話。女孩身上,帶著瀑布彌散開來的水汽,本該讓人詫異的滿頭白發在女孩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和諧,散發出淡淡的清冷。不過和孫火那種自然的冷是不同的,史天平感覺更她像是刻意保持著這種冷調,好隔開周圍的人群……
他甩甩頭,努力把糾纏在腦海裏的東西拋開。還是先想想接下去該怎麼辦吧,一步步地走下去,遲早會要麵對的。曉嵐的家,近在眼前。
史天平沒有注意到,右手的小拇指上,不知什麼時候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黃,環成一個封閉的圈的形狀。
時隱時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