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
確切地講,是一棵鬆樹。
馬尾鬆,中國分布最廣的鬆樹,普通得幾乎引不起人的任何關注。此時孫火眼前的這棵鬆樹也沒有什麼特別,樹身比較瘦小,但還生機盎然吐著綠意,細柔的針葉上,掛滿了凝結起來的水晶,不斷地彙聚成一滴水珠滑落下來。
可以說,這是一棵在江南地帶很常見的鬆樹,平時即使天天看到了也不會有人留意。
不過,既然能讓孫火關注,那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史天平知道孫火的眼睛向來很毒。
“這裏的霧氣比別的地方稀薄。”他很快發覺了這裏的不一樣,相比其他地方的伸手不見五指,這裏顯然能見度好多了,可以隱約看到10米開外的光景。
“而且,這裏其他植物居然全枯萎了,包括旁邊那幾棵鬆樹也一樣,樹皮幹裂,可唯獨就這棵樹好端端的,真是怪了。”平淡無奇的一叢綠,此刻在一片凋零蕭瑟的枯黃中,格外醒目。
“阿火,你發現什麼了嗎?”
“這棵樹和周圍的異常有什麼關係?”
孫火卻對身邊兩個朋友的問話不聞不問,他俯下身,心神全部集中到了這棵其貌不揚的小鬆樹上,在這棵樹上,孫火體會到一種熟悉的感覺,正是這股強烈的感覺湧動,他才沒有照著平時的理性思維行動先回到教學樓尋找其他的人,而是優先來到那種感覺散發的源頭。行為優先級別的細微調整。
手指接觸到樹葉的瞬間,有種強烈的感覺在心頭泛起,一種生命走到盡頭的悲哀,卻又源源不絕散發出想要生存下去的欲望,兩種極端間的掙紮,擠壓出絲絲縷縷生命力延續下去。而這種矛盾卻在孫火手指碰到的刹那間瓦解。
誰也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似乎是孫火手上的白玉戒指光芒一盛,又似乎是空氣裏那道濃得化不開的白霧明顯的一頓,還或者是眾人在枝葉間看到的綠色完全是種海市蜃樓一樣的錯覺,也有可能是在那個瞬間裏同時發生了以上的所有現象。
總之,一秒鍾之後,熄燈了。
充斥在視野裏的,是一片白茫茫。整個世界,清淨了。
“誰能告訴我,剛才出了什麼事?”史天平的聲音很無辜。
“我不知道。很好玩,好像變魔術的感覺。”曉嵐。
“首先,這裏很不對勁。其次,這棵樹也很不對勁。再次,我們到了這裏之後這棵樹就從變得很對勁了。最後,留在這裏於事無補,而且,空氣裏很潮濕。所以,我們打道回府。”
“嗯,走吧。”史天平讚同,在一片白色的世界裏走上半天是一件很無聊的事,純粹的睜眼瞎,一路上什麼都沒有遇到,一點冒險的氣氛。身上還濕了大半,弄得心情有些發黴,在教室裏麵,應該沒這麼多令人心煩的霧。再找找其他人看,總不會這麼短的時間裏,就全部從人間蒸發了。
難不成,從人間蒸發的不是別人,而是我們這麼三個?史天平突發奇想。
恢複到了原來的隊形,孫火帶著2人輕車熟路走回到了教學樓,中間沒有繞一點彎路。
偌大的教學樓,此刻空蕩蕩的,隻有三個人的腳步聲傳出老遠,在整個樓層裏回蕩,沒有人說話,倒顯得有幾分平靜,沒有外麵那麼讓人不安了。
孫火是一貫的沉默派,平時惜字如金,剛才連續說的一連串話,已經是個極限了。
而曉嵐則是在外麵受了點涼,嗓子有些啞了。
平日裏話最多的史天平,正忙著裝深沉。所謂言多必失,有損現在的形象,也就忍著沒張口。
一行人默默無言,已經來回掃過兩遍教室了,都沒有人,史天平甚至還在講台上發現一個還冒著熱氣的茶杯,杯口緩緩升騰起的白色熱氣在空中漸漸消散,和堵在窗外的霧氣有著一樣的白。杯口,似乎還留著主人手上的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