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鎮子, 淩漣辨認了一下, 便循著《縹緲仙途》的記載, 朝謝曉清家走去。

不一會兒, 他就掠入了謝家的院子, 輕輕一震就將門栓震開。他先對著另一個房間的謝母使了個昏睡咒, 接著就踏入了謝曉清的屋子。

謝曉清還在沉睡之中。淩漣借著微弱月光, 打量著他。

這就是天道之子麼?淩漣不會望氣之術,卻也能夠想象,這孩子的氣運一定是非同凡響。在未來屢屢逢凶化吉、入險地總會滿載而歸就是明證。

不過……就算他運氣再好, 此刻、現在,至少還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如今自己雖隻有區區煉氣修為,但要殺死這個孩子, 食指一點便可做到。

他早已謀劃妥當, 到了這時,竟罕見地略一猶豫。以謝曉清的氣運, 或許不要養虎為患, 現在就斬草除根、斬斷禍源的好?

也許自己為了治愈神魂, 所做的這一番打算, 也是天道為了保全謝曉清, 而冥冥中引導自己這般想的。

畢竟謝曉清背後的, 是最難以揣度,卻又浩蕩無邊的天道,就算如淩漣這般意誌堅定、心如鐵石之人, 也不由得為之遲疑。

但隨即, 淩漣便下定了決心。

把謝曉清收做徒弟,徐徐圖之,本就是自己會做的選擇!就算天意也有心引導又如何?

到那時事情縱有變故,也總有辦法可想。什麼事利益越高風險也就越大,哪有全然穩妥的道理!

恬靜安睡的謝曉清,還不知道自己險險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謝曉清,醒醒。”淩漣輕聲喚道。

咦,有誰在叫自己的名字?

謝曉清本能地在夢鄉中掙紮一下,蘇醒過來。

他睜大眼睛望著黑黑的房梁,隨後一骨碌坐起來,轉頭張望。

誰在叫自己?

啪。

在他轉頭望向窗邊時,忽然有一聲清脆的響指,一簇純白色的火焰亮了起來。

這簇火苗亮起在一個人的掌心,像一盞油燈,映出這白衣人朗月清風般的身影。

謝曉清愣住了,屋裏闖進了陌生人本該呼叫逃跑,他張張嘴,卻沒叫出聲來。對方朝他微微一笑,竟讓他心裏莫名地安定下來。

這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壞人!

在謝曉清好奇地望著淩漣之時,淩漣自然也在審視著他。

年齡尚小,稚嫩的臉上,眼珠黑又亮,看上去有些早慧,卻也算不上多麼機靈。若自己不是奪舍了那個“天外來客”,心中有了《縹緲仙途》這本天書,又怎能想到他會是日後叱吒風雲的天道之子呢?

掌托純白清涼的太陰琉璃火,淩漣朝謝曉清溫和一笑:“你,可願隨我學道?”

學、學道?謝曉清呆住了。

淩漣也不催促,靜靜等著。

謝曉清的答案他早就猜到了。此刻的他,對謝曉清的了解說不定比本人還要深刻。

謝曉清還在繈褓之時,父親就自稱得了奇遇,拋家棄子求仙去了,從此再無蹤跡,他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

這般際遇換了旁人,或許會對修道一事憎恨入骨,避之不及。但謝曉清是個例外,他反而對“修道為什麼讓父親如此著迷”充滿了好奇。三年後他跟著靜海真人投入瀛洲派,踏上修仙之路,一個原因也是為了能走遍天下尋找父親的下落。

淩漣注視著麵前這個雙眸清澈的孩子。雖然求道的緣由不同,但謝曉清堅定不移的向道之心,卻是讓他頗為認同。大道三千,殊途同歸,無論淩漣“世人皆可殺”的魔道,還是謝曉清仁愛眾生的正道,唯一不變的,則是那顆求索天道的赤誠之心。

不過,也算是造化弄人。淩漣想起《縹緲仙途》的結局,直到謝曉清成就天人,有了追溯時光的能力,他才從忘川河裏喚回了父親幾經轉世的一縷殘魂。原來他父親出了鎮子,沒走多遠,就死在一頭血影虎口中。拋家棄子的決心都變成了笑話一場。

求道之路步步是血,死在半道上的又何止謝曉清父親一個?

這個好看的大哥哥,問自己要不要學道……

謝曉清先是怔住,想起自己那為了求道拋棄了自己和娘的父親,可隨之,一陣狂喜又壓抑不住地湧了上來。

這不是他一直盼望的事嗎?可是……

“你、你為什麼選中我?”謝曉清睜大眼睛,又是迷惑又是希冀地問。

難道是自己天賦異稟被發現?還是……和父親有什麼相關?

謝曉清性子純良,他一見到麵前那人光風霽月的模樣便沒有懷疑過對方是在害自己。而且,學道哪裏是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