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算卦老道的這兩句話, 連夏侯琬都變了臉色, 疾聲問:“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測不出, 這我就測不出了。”老道搖頭。

夏侯琬擔心地望向謝曉清, 見他垂下雙眼, 沉默不語, 隻得安慰道:“天機難測, 那一百年後的事情,哪有作準的,說不定中途又起了什麼變化!”

“嗯, ”在她說話之時,謝曉清忽又抬起頭來,眼中的黯然也像雲煙般散去, 笑道, “就算是真的,我不是也沒有死嗎。不死不活, 那就是說還有一線生機, 還是有希望的!”

他這一笑滿庭遍灑陽光, 竟似比夏侯琬看得還要開。

“對啊, 對啊!說不定那隻是你在練某種特異的功法!”夏侯琬點頭。

付了剩下的十五塊靈石, 兩人便離開了算卦攤, 默契地沒有再提剛才的事情。

謝曉清並不像他表麵那樣,全不在意。

還活得好好的時候,誰會想死呢?

他幼時失怙, 少時失恃, 本應無依無靠孤苦伶仃,卻遇上了待他這麼好的師父。修道之人壽命很長,學了道法,就可以長久地留在師父身邊,以後變強了,也能幫上師父、保護師父了。

可自己為什麼活不了一百年就要死了呢?

我死了之後,師父會……難過嗎?會再收一個新的徒弟嗎?

他心裏苦澀、又漫無邊際地想,臉上卻還強撐著,不讓任何人看出來。

夏侯琬或許也看出他神色有異,也不好說什麼,隻是拉著他,東買西買,又掃蕩了不少小物件。好在修士們隨身都配有儲物袋,不僅認主,容量也極大,免去了夏侯琬像凡人一般大包小包拎在手中的辛苦。

謝曉清看了半天,就買了一根劍穗,花了八塊靈石。這劍穗上穿著一顆鮮潤的翡玉,下麵垂著杏色的天蠶絲絛。精巧又大氣,係在師父那把焚天劍上,一定很不錯。

他也不是不想買點別的,無奈囊中羞澀。他隻有從前還在平安鎮時,淩漣給他的生活費所剩的那些。

“對了,這芋苗羹是我陽溪城特產,來來來我帶你嚐嚐!”

漫步走到小吃區,夏侯琬拉著謝曉清來到一處攤位,找了個空桌坐下。

“店家,兩碗芋苗羹!我請你。”夏侯琬叫道,後一句是對謝曉清說的。

“謝了,我嚐嚐。”謝曉清也不假意推辭。

熱氣騰騰的甜羹很快就端上來了,夏侯琬歡喜地吃了起來,謝曉清也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酥軟爽滑,卻有些太甜膩了,不是很對他胃口。不過他還是慢慢地吃著。

夏侯琬專心品嚐美食顧不上說話,身旁人來人往的嘈雜,這嘈雜又全都與自己無關。謝曉清也樂得輕鬆,不用再強撐著說話、應付他人。

從羹裏升騰起來的白汽,好像有點太熏了。熏得他眼中微微酸澀,一個不小心,一滴眼淚就掉進了碗裏。

謝曉清就像沒看見一樣,將這碗羹全部吃了下去。

……

“師父,我可以進來嗎?”

現下已是深夜,將近三更時分,謝曉清卻在敲門。

他下午就回來了,卻不敢打擾淩漣修煉,到了此時,方才來求見。

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守歲,等待辭舊迎新的那個時刻,師父則應該還在修煉吧。

果然,片刻後就從裏麵傳出了回音:“進來吧。”

謝曉清左手托著一盞銅燈,右手拎著一方食盒,走了進來。

這屋裏本來沒有點燈,黑暗冷寂。他一進來,就好像把溫暖和明亮,還有人間煙火的氣息都帶了進來。

淩漣坐在蒲團上,正徐徐收功,睜開眼睛。謝曉清把食盒放在師父跟前的空地上,把銅燈擱在窗下的書桌上,然後回來,坐到師父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