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漣催動了這個傳送法陣。

妖異的血光升起, 將他籠罩在內。一個呼吸之後, 他的身影緩緩從原地消失了。

撲麵而來的是鹹腥的海風。

一晃眼, 淩漣已站在了這座海島的高處。下方懸崖高聳, 泛著白沫的浪花拍擊著岸邊, 鷗聲陣陣傳來。

往裏看, 處處都是亭台樓閣, 占滿了整座島嶼,顯示出昔日裏的繁華氣象。

隻不過,望去卻是滿眼荒涼。有些樓閣已經倒塌, 瘋長的荒草把路都覆蓋住了,能看見不少魔獸在島中遊蕩。

他上輩子修行學道的宗門滄海派,已遭屠滅。

低頭掃了一眼下方熟悉的屋舍布局, 淩漣沉默不語。這地方, 他有幾百年沒有回來了。有些他很少回想的記憶,也隨著這一眼, 從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轉瞬之間, 眼前的那些畫麵就如輕煙般消散。淩漣冷冷一笑。

不過是浮雲蔽眼罷了!

衣袂被狂風鼓蕩而起, 他向海島後方的日月池飛掠而去。那裏是島上靈氣最為充沛的所在, 極為適宜修行。他為了刺殺晏遲, 借助一枚妖丹所練的越階仙術, 也要在那裏練成。

眼下的滄海島,仿佛是個沒有人煙、淪為魔獸樂園的寧靜小島,數百年前, 卻曾是個幽冥鬼域, 寸寸都浸泡著鮮血。

幾百年海風一吹,那血腥之氣,早就消散了,再也看不出半點痕跡。

製造這樁血案的正是淩漣。他一人一劍,屠遍了宗門上下。而後就遠遠逃遁到海外,杳無蹤跡。

待人們又重新聽到他的名字時,他已經是個進階了化神期的魔頭,位處世俗的巔峰。

再沒有人敢為滄海派報這滅門之仇!

瞬息間,淩漣就駐足了在了日月池邊。這裏地勢特異,渾圓的池中一半是純清之水,一半是硫磺烈火,構成日月環抱之形。

此刻,池邊赫然立著一個身著綠衣的清麗女子。

“咦,小元修,想不到你還會回來這兒。我想想……得有四百多年了吧。”

淩漣未曾跟她問好,她就主動開口說道,語聲溫婉動聽。

淩漣已奪舍重生,改換了形貌,她卻能一眼看出他的本質。

淩漣沒理她,在池邊漫步而行,尋覓著充斥空氣的火靈與水靈最為融洽的所在。

就算沒得到回應,綠衣女子也不依不撓道:“你啊,是在池邊找一處最宜修煉的地方?那兒最好,你去吧。”她伸出纖纖玉指,指了池中一處露出水麵的石頭。

淩漣看了她一眼,道了句“多謝”,就飛了過去,站在那塊熔岩石上。這裏的靈氣果然濃鬱了很多。

“我是這座島的地靈,對這兒的事情懂的比你多多了,有什麼問題問我就是。”綠衣女子笑吟吟道,眼看淩漣施了個辟塵咒,正要坐下修煉,又道,“你打算在這島上修煉多久?你啊,當年把孩子們都殺光了,不僅這樣,大約是你凶名在外,這些年島上除了來過幾個想來撿點財物的,就沒人來了,也沒人想要重建滄海派。無人陪我說話,我可孤單得很。島上的這些小妖獸,要麼聽不懂,要麼不耐煩聽我說。”

淩漣坐下運功行氣,連眼睛都已閉上,隻道:“你還是這麼囉嗦。”

滄海島存在多久,這綠衣女子就存在了多久。這座島,本是綠蘿仙子沈滄秋在飛升之前,為她的後人所造。這座由天仙真君的靈氣所結成的島嶼,自然便凝聚出了一個容貌性情皆如沈滄秋的地靈。

沈滄秋的後人在島上開宗立派,延綿千年,一襲翠綠長裙、總是站在日月池邊的地靈,也親眼看著一代代弟子成長起來。有些女弟子還會特意半夜來池邊,同這位寬厚睿智的長者說些體己心事。

地靈雖對滄海派有些感情,但興亡盛衰,本是尋常之事,她活了這麼久早已看得透徹。當時還叫“元修”的淩漣屠滅宗門,也有些因果在內。因此,地靈並未怨恨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