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重新爬上了遠處劉家嶺上那片幹枯的枝條,穿過了空中那朵朵的烏雲,終於在槐樹莊的上空露出了燦爛的笑臉。
此時,槐樹莊的街巷裏早已站滿了悠閑的人們,男人們抽著旱煙,暖著太陽,或三五一群談笑風生,或悠然自得自由走動。娃娃們更是自由自在,仿佛出了籠的小鳥,在街巷裏奔跑著,打鬧著,間或停下來燃放一個自己大早上剛剛撿來的小鞭炮,隨著一聲清脆的爆響,娃娃們又想前方跑去。
此時,村口老槐樹下更是熱鬧非常。樹下早已站滿了槐樹莊小有名氣的男人們,張狗勝當然不能例外,張發也必在其中。張發繼續抽著他那永遠也放不下的長煙袋,在人群中不停的製造著濃濃的煙霧,間或爆發一聲清脆的咳嗽,間或吐出口中的煙嘴,用他那響亮的嗓門回應著男人們無聊的說笑。
“張發叔,今年的行頭不錯啊,還嶄新的呢。”
“還行吧。”張發用手拍著自己身上那嶄新的灰黑色外套,很是自豪。既而又晃起戴著氈帽了腦袋:“比不上老李頭啊。”
“咦,老李頭算啥,你老張可是咱槐樹莊的名人,他能和你比?”
“是啊,瞧張發叔你那臉色,紅光滿麵的,老李頭有這精神?”
“哈哈哈,那是。”張發感覺飄飄欲仙了。
“張發叔,早上吃啥好吃的,恁精神。”
“一般,一般,兒子給端來的,滿碗的豬肉片子。”張發甚是得意。
“還豬肉片子呢,今天沒聽見兒媳婦罵你?”
“她敢。”
張發從地上站了起來,把手中的煙袋舉的高高的,那神情英雄無敵於天下。然而,英雄氣沒片刻功夫,張發重新蹲下身來,把那冒著殘煙的煙鍋在地上連敲了幾下,清盡了煙鍋內的殘灰,然後,又滿上了一鍋煙絲,美美的抽了起來。
太陽在烏雲間緩慢的遊動著,老槐樹下的說笑聲沒休止的進行著。這就是我們槐樹莊的春節,人們為能穿上一件新衣服、或者一件幹淨整潔的衣服而高興,人們為能吃上一頓帶葷的可口飯菜,然後自由自在的坐在老槐樹下閑聊而快樂。在今天的這兒,槐樹莊的男人們不分老少,都可以盡情的閑聊,盡情開著山裏人粗野的玩笑。有能耐的還可以在眾人麵前高歌一曲,在眾人的歡笑聲和掌聲中陶醉。
聽,槐樹莊有名的木匠劉成又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唱了起來:東屋點燈東屋亮,西屋無燈無光影。菜地一蘿卜,拔出留一坑。東家有米紅米飯,西家有肉菜豐盛。身形同一樣,老天要公平。
在槐樹莊人們的眼裏,劉成的確是一個頂級的大能人,生活中,好像還沒什麼能難住他似的。木工是他劉成的看家本領,他不但手工好,而且能說會道,唱起小曲更是一套一套,簡直是出口成章了。於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槐樹莊的男人們送他了一個很雅的外號——十八能。平日裏,隻要有他劉成在的地方,便會有唱不完的小調,當然,也會有眾人樂不完的歡笑聲。今天依然。大年初一,他十八能當然是老槐樹下響當當的主角。
“瞧人家十八能唱的多好,張發叔也來一段。”
“我可沒十八能那本事。”張發樂嗬嗬的。
“就是,張叔會啥?就會西溝牛圈裏養兒子。”
“哈哈。”張發被氣得一個的樂嗬:“養兒子還得依仗你老娘的那點本事。”
老槐樹下的男人們哄堂大笑起來,笑聲淹沒了十八能劉成的歡唱。
“十八能,來段帶勁的。”
老槐樹下重新現出了片刻的安靜,既而,劉成的歌聲重新響了起來:喂,前麵的妹子喲,你等等,你等一等,等哥我把話說清清,俺是山裏的傻小子,走路說話愛直行。身後的哥哥喲,你別追行,別追行,哥哥你話兒俺聽得清,俺不求你說那好聽話,說話你得看人情,想想你說的那些話,叫俺現在還心疼。喂,前麵的妹子喲,你停停,你停一停,俺不氣你中不中,俺會說那好聽的話,可做人還得要端正。哥哥喲哥哥請回行,你說的話兒俺心裏清,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俺等你在山裏把事業成,等你成功的那一天,好抬著花轎把俺迎,把俺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