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的李根生沒有出去閑轉,而是一個人躺在宿舍的床上,吹著電風扇,想著心事。
門開了,李根生看到生娃走了進來。李根生猛然一驚,從床上坐了起來。
“咋才來?車晚點了嗎?”李根生問著李生娃,臉上還帶著數不清的疑惑。
“來好幾天了。”李生娃不好意思的看著大哥,一邊還笑著。
“好幾天了?”李根生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繼續問道:“來良川有事?咋沒來找我?”
“家裏閑著沒事,我想來找個事做。”生娃說著。
李根生這才明白生娃的意思,但他知道,良川的好工作並不好找的,生娃來能幹點啥呢?
“我在梨樹溝磚廠幹活,那兒夥食好,人也不錯。”生娃又說道。
李根生這才知道,原來生娃已經找到工作了。但他也知道,磚廠全是苦力活,生娃能受得了嗎?於是問生娃:“能幹得了嗎?”
“能,出力活,沒啥技術含量。廠長說一個月三十。”生娃繼續說著:“那兒住的是窯洞,晚上還涼,來你這拿個單子。”
李根生沒再說什麼,他知道良川單位裏的生活,不要說工資,就那一天三頓的白麵饅頭就足以讓一個山裏的農村娃感到誘惑。最累不過出苦力,何況他們在家一樣的出力勞動,而且,隻有微薄的收入,他知道,在他們槐樹莊一個勞力一天的工分最多也不會超過九分錢,和生娃說的一個月三十相比,那可以說真是天壤之別,山裏人當然難以想象,他懂得生娃此刻的心情。
李根生拿起了自己床上的毛巾被,並且工工整整的疊了起來一邊還說著:“這些東西你先用著,回頭我再給你買新的。”
“不用這個,一個單子就行,我在那沒那麼多講究。”生娃說著。
“讓你拿著就拿著,我這兒也用不上。”李根生說著,一邊還打開了自己的木箱子,從裏麵拿出了一條嶄新的毛巾,和一件淺藍色的工作服,然後從床底下拿出了一個大袋子,把毛巾被,工作服,毛巾全裝了進去。
李生娃自然感到很高興,毛巾他本想自己買,沒想到大哥也給他準備了。
哥倆在一起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直到將近十點鍾時,李生娃才站起身來,他知道自己該回去了。李根生也沒再挽留,就送生娃來到了農機廠的大街上。
李根生一直把生娃送到良川的邊上,這才停住了腳步。
“好好幹,有空我去看你。”李根生說道。
“回吧哥。”
李生娃向大哥揮著手,然後,就著月光向梨樹溝走去。
通往梨樹溝的路上不見一個人影,李生娃感覺這兒比白天更加冷清,沒了白天的吵鬧,偶爾能聽到幾聲草叢裏蛐蛐的鳴叫,路邊溝底的小溪還叮叮咚咚的流淌著。空氣也沒有白天的燥熱,一陣涼風吹過,李生娃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李生娃猛抬頭發現,梨樹溝磚廠到了。
窯洞內的燈還亮著,男人們半裸著身子在自己的蘆葦席上躺著,有幾人好像早已睡熟,還有兩位側著身子用失神的眼光望著剛剛進來的李生娃,這大概是被李生娃剛才的開門聲驚醒了。
“咋就你一個人,那夥計呢?”一個人問道。
“估計不會回來了。”李生娃回答著,一邊在自己的席上躺了下來,聽著那兩個人的說話。
“白天看他就不是幹這活的料。”
“估計又是一個郊區的慫貨。”
“幹活還得是咱鄉下的男人。”
“睡覺。”
窯洞內再沒了說話聲,李生娃也閉上了眼睛,慢慢的,窯洞內響起了一連串男人們熟睡的鼾聲。
夏天的夜過的很快,人們一覺醒來,就發現天已經亮了。
男人們沒有等到拴子來叫門,就自覺的穿好衣服走出了窯洞,拿著自己的毛巾向對麵遠處的小河溝走去,每天早晨,人們都會在那兒做一些他們上班前必須做的一切準備工作,或者大小便,或者就這清清的溪水洗幹淨自己的手臉。
磚機又轟隆隆的響了起來,人們又開始了忙碌的而緊張的工作。李生娃還是推他的板車,像個機器人似的,在磚機和坯場之間重複性的往返奔跑著。李生娃已仿佛一個熟練個工人,推拉板車從容自如,而且在磚機前擺放板車也準確到位。在李生娃的帶動下,那兩位推板車的年輕人也奔跑了起來,仿佛在和他李生娃賽跑。這樣一來,本來以前要四個人才能完成的推車任務,他們三個人就輕鬆完成了,而且都還感覺有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