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會有這一塊模糊地帶出現,但為什麼一定是第四城邦?”杜倫特摸著下巴,並不否定他的想法。
“因為這裏已經存在著可能性,因為這裏是個思想還未穩定的地方,因為……因為我即將統治這個城市,”嶸玄慢慢收緊拳頭,“而我也需要一個新的根據地,需要一個完全不同的理由去吸引更多的人魚加入我的軍團。”
從陶一冉將費因招攬過來後,他就明白自己的堅持根本毫無必要。
當他的複仇結束,他的生命還將繼續。
他與陶一冉的未來還將繼續。
“嗬,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也掩飾不了你的私心,”世故的老人魚冷笑,“說吧,真正改變你想法的到底是什麼?”
嶸玄淡淡地笑了:“……因為我需要一個伊甸園,一個可以變成陶一冉的寄托,讓他不得不留下來保護的伊甸園。”
杜倫特挑眉,雖然不意外,但對方眼中暗沉到了極致的瘋狂讓他還是有些心驚。
“如果種族間的對立能慢慢消磨,他所討厭的戰爭將會減少。隻要用這一點來誘惑他,陶一冉就會留下來,努力地去捍衛這個美夢。”他低頭看向手中的人魚吊牌。舊的吊牌已經被陶一冉弄丟,新的吊牌上麵一個字都沒寫。他不想讓他再戴上這樣屈辱的物品,但如今還不行,他還做不到。“我會給他一個美好的,他喜歡的未來。這個未來要讓他覺得現在經受的這些苦難根本就不算什麼,這是我唯一能送給他的,他自己做不到的東西。”
“……維護這樣的美夢並不容易。”杜倫特歎氣。他竟然有些看不懂年輕人的愛情了。
“嗯,賠上我這一生去讓他做夢都行,”嶸玄輕笑。
年輕的人魚少將代管第四城邦沒多久,絕大多數居民都感受到了變化。
本來相當謹慎的與內陸的商貿活動變得更加頻繁與簡單,人魚與第四城邦的交易全都被擺在了明麵上,來交易的人魚不能再通過不合理的價格獲取第四城邦的電力和其他科技產物,第四城邦獲得了比從前翻倍的海洋資源,城內經濟很快就恢複了戰前的水平,前來投靠的人類也越來越多。
更大的改變來自於“種族自由區”的出現。一直隱居在地下城的人魚和人類組成的跨種族家庭終於光明正大的移居到地上。
作為種族平等化試驗田的“自由區”,麵積不大,卻受到嚴格保護。“自由區”擁有自己的法典,其中最引起轟動的,還是人魚和人類的平等婚姻權。
人類和人魚最親近的關係,不再隻是奴隸和主人,而是伴侶。
自由區的出現令兩個種族都產生了巨大的轟動。
反對者指責第四城邦是公然支持叛徒,讚成者卻是早已厭惡了持續不斷的戰爭和仇視,這樣一個嶄新的變革區域,為什麼不能讓他嚐試著存在下去?
無論外麵吵得多麼腥風血雨,緊閉著城門,鄰近海域又被嚴格掌控的第四城邦,最終實行了這個烏托邦計劃。
自由區的出現也讓第四城邦麵臨新的威脅。人類政府對自由區抱有極大的敵視。他們並不滿足於留守在內陸,大陸資源的匱乏導致他們非常渴望奪回海洋的資源,位於沿海區域的人魚城邦已經嚴重削弱了他們的濱海資源,現在第四城邦又弄出一個自由區,這讓人魚城邦獲得了更多的人心,他們的沿海控製力將會進一步削弱。
人類反對,人魚這邊同樣也有威脅。
華椎死亡並不意味著這片海域就能徹底歸屬於嶸玄。華椎不過是西北片區的少將,真正的西太平洋人魚王才是這片海域的主人。
在沒有進行王座挑戰之前,嶸玄統治第四城邦始終名不正言不順。
最早與嶸玄結盟的菊地家族沒有任何猶豫地站在了嶸玄這邊。正因為嶸玄這次的勝利,一直處於上風的安騰家族終於被菊地家族擠下日本島的霸主寶座。為了回報,菊地家族對第四城邦外海的守衛給出了支援。
海上有菊地家族的支援,內陸有容家從各個渠道輸送的資源,嶸玄的權利寶座暫時看來還算安穩。
這個年輕的管理者每天忙碌於各種城市管理的事務,然而經驗終究需要經年累月的積累,在他被一些年長的人魚逼得深感無力的時候,陶一冉以一個資深流氓的經驗替他擺平了各種刁難。
要論文化學識,也許陶一冉不如嶸玄,但在人性謀略方麵,再沒有人能比這個十二歲就生活在地下拳場的青年做得更狡猾。
那些自視甚高的議員們每每被他氣得胃疼,偏偏你罵他厚顏無恥,他還能笑得仿佛這是誇讚一般。
嶸玄雖然不喜歡陶一冉唱黑臉自己唱白臉的角色調換,但效果太好,以至於他漸漸又想起自己被他庇護在身後的感覺,便不再糾結。
負責帶頭修編自由區法典的費因閑了會坐在海邊的禮堂裏,參加一些沒有親朋戚友的婚禮。看著這些新婚夫婦的笑容,費因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選擇再正確不過。
原來不管他是個多麼軟弱的混血人魚,仍然可以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婚禮結束後費因總會拿到新娘送的手花,然後他會來到紀雲織實驗室外的花園,將那束花放在了他辦公室的窗台上。
如果第二天在他桌上看到那束花,小人魚會高興上一天。
紀雲織卻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繼續自己忙碌的基因工作。
杜倫特最近也很興奮,自由區吸引了不少年輕的人魚加入,他又找到一些不錯的苗子。想到未來自己培養的徒弟將在這個世界掀起巨大風暴,他就覺得此生無憾。
每個人或者人魚,都在這座城市找到了自己新的目標和存在價值,不管前路是否崎嶇,也許即將迎來更大的風暴,至少眼下,他們都感到了滿足。
晚飯時間是難得聚在一起的時候,費因對於團體感有著強烈的執著,因此每天晚上隻要抽得出時間,大家都要坐在一起吃飯,聊這幾天的狀況。
這種屬於家庭的氛圍,在座的幾乎沒有一個享受過。
杜倫特認為,正是因為自幼失去父母,才讓這幫問題兒童養成各種各樣奇怪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