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子清做人事副校長幾年,可謂如魚得水。他不但鞏固了他原來在雙龍鎮的勢力和地位,而且利用手中的那一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權力,明裏暗裏封官許願,籠絡人心,不斷培植親信,發展和壯大自己的陣營。有人說他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舍得用錢,善於結交權貴。其實,這還隻是一個方麵,他還是那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權力就泛濫的角色。概言之,就是善於鑽營,玩弄權術。在陶三飛麵前,一開始,他就想著有朝一日要取代他。因為他知道陶的軟肋在哪裏。不過,那個時候,他也清楚自己的底細。他隻是個民辦教師轉正的小學教師,好不容易依靠做過幾天老鄉鎮聯校領導的嶽丈的庇蔭,當上了一所完小的校長。後來又機緣湊巧,得到前任聯校長曹國書的賞識,提拔做了鎮小學的校長。按理說,不到四十歲的他,從鎮小學校長的任上一下跨越到全鎮主管人事大權的副校長這個位置,尚嫌資曆欠淺,所以當初他站出來與舒亦然競爭聯校長的寶座,隻能說是他權欲與野心極度膨脹的一種不自覺的表現和流露。稍後,當陶三飛委托陶小寶來找他,要和他結盟之際,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告訴自己要忍,要等待。陶比他大七八歲,最多在聯校長的位置上做兩屆。三五年之後,說不定自己就可以取而代之。鄺子清就這樣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事實上,當初陶三飛想牢牢地將他作為一枚棋子攥在手裏,結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反過來,是他死死地卡住了陶三飛的脖子。於是,兩個人之間的矛盾便日趨尖銳,最終衍變成一場波及麵更廣、卷入人數更多的新的權力紛爭。
前些年,有首謠語在雙龍鎮特別流行,說的是什麼人之間的關係特別鐵。謠雲: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一起分過贓。有好事者以此暗示陶鄺之間的關係也是這般微妙。其實,他們兩個的關係根本不能用此來形容和概括,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把彼此當朋友、當自己人,就單純的是一種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舒亦然說得最好,這世上沒有永恒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陶與鄺的關係就建立在某一種共同的利益之上,剛開始時,利益均沾,彼此之間都歡天喜地。可惜的是,這種皆大歡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頗具政治手腕與敏感性的陶三飛,缺乏經濟頭腦,對投資領域更是一竅不通。幾乎每一項投資都打了水漂。與人合夥辦牧場,人家拿著錢跑了,把一個破破爛爛的養豬場留給了他。與人合夥買挖機包工地,人家請來開挖機的小師傅都賺了,就他虧老本,最後人家把那快報廢了的挖機開回來,扔給他,也狗咬兔子不照麵,跑得不見了蹤影。鄺子清先是跟著陶三飛投資,見他一虧再虧,便來了個緊急刹車,不再跟著他亂跑。鄺在仔細分析市場行情之後,轉行和幾個朋友合夥投資開辦了一家私人煤礦,一心一意挖煤炭。一年後,鄺子清就發了,投進去十萬,剛分紅就回來了五萬,比他一年的工資還多。第二年,紅利更高。把陶三飛和那幾個繼續跟著陶一起去投資的校長們都饞得眼珠子快要掉出來了。現實社會就是這樣,誰有錢誰就是大爺。鄺子清有錢了,他在雙龍鎮中心校的地位就無形中提高了許多。很多時候,連陶三飛都開始有意或無意討好和巴結他。因為他欠了一屁股債,隻有鄺子清勉強答應幫他。不過他也知道鄺子清的心思,鄺之所以答應幫自己,是衝著他屁股下坐著的中心校校長這個位子而來的。陶想,他這個位子遲早要騰出來的,給誰不是給?隻要誰能借錢給自己,擺脫暫時的困境,他就給誰。
事物總是不斷發展變化的。正在鄺子清自以為得計的時候,陶三飛幾乎陷入困頓和絕境的經濟形勢又有了轉機。一是中心校班子成員的變動,給了他一次喘氣的機會。根據上級新的文件精神與局裏出台的具體規定,包括趙東生、鄒一偉、舒亦然等在內的幾個到齡的副職,都退居二線,基本上處在了休息狀態。他那條線上的幾個人都上位了,占據了中心校後勤副校長和鎮中學、鎮小學兩所城區最大學校校長等幾個最重要的位置。在他們那裏,他隨時都可以調用一部分資金來堵漏洞、撐門麵。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可以在緊急關頭,私人借款給他,不再像前一段時間一樣,三文錢難倒英雄漢,必須厚著麵皮,看鄺子清臉色行事。轉機之二,是省裏麵正式啟動了合格化學校的建設,讓敏感的他又逮著了一個撈錢的機會。雖說剛上台時,他就給自己立了個不貪不腐的規矩。但是,潛規則下合情合理的錢,他還是照拿、照收不誤。他說,你要說這個違法,我也知道。但是,如果因為這個違法,你就不做了,那就不知道有多少事情做不成了。他還說,在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這樣,合情合理不合法。他隻是沒有拿自己舉例說明,就說某人求人辦事,送了人家幾千萬把塊錢,最後事情辦成了,這也值啊!現在這個社會講究的就是一個關係,沒有金錢、禮品開路,你就寸步難行,啥事體都辦不成。所以反過來,人家找你辦事,你收點錢呀、物呀什麼的也很正常,是應該的。倒是不收,人家才覺得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