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開學後的第二周星期四。上午十時許,剛剛從中心校參加完教務主任會議的何凱歌,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在會上,中心校業務副校長黎大誌點名批評了鎮中學。黎大誌說:“最近我聽說鎮中學的晚自習開展得如火如荼,特意於昨天晚上跑去實地查看了一番。不去不知道,一去嚇一跳。四五個班近兩百人上晚自習,竟然沒有一個行政值班,還有一個教室裏,連守班的老師也沒有。要我說,如此搞法,這個晚自習不上也罷,還省得擔驚受怕!”何凱歌的人還沒進門,就在教務辦公室的門口嚷嚷開了:“安子,晶生,昨天晚上是你們哪個值的班咯?怎麼連中心校的領導來巡查了都不知道?”伍晶生聽了,隨口答道:“昨晚是我值班啊,出了什麼事?”“出了什麼事?中心校領導說我們沒有一個行政值班,教導處、政教處都是大門緊閉。還說一個班沒有老師上課。今天在教導主任會上大批特批呢。說晚自習如此搞法,還是趁早解散為好。”何凱歌啪啪啪地放了一串連珠炮,話語裏充斥著濃烈的火藥味。“這是哪個領導說的?真他媽的睜眼說瞎話!”伍晶生聽出何凱歌的話有點不對頭,大有追究當事人的味道,遂拍案而起,斷然反詰。為了證實自己昨天晚自習時,一直都在堅守崗位,他還將值日記載翻了出來,並細細陳述了自己幾次去各個教室查堂的每一個細節。伍晶生說:“黎大誌來巡查時,沒看到我的人,除非是那個時候,我正好守在特優班教室裏聽課。這個山老倌可以作證,我節節課都去語音室查堂了,第二節晚自習是山老倌的數學,我站在後麵,至少聽了十五分鍾的課。還有黎大誌說綜合樓三樓教室沒人,也是瞎說。一二節都是一班班主任郭老師上的。在上第二節晚自習時,郭老師確實有幾分鍾沒在教室,學生在做她布置的練習,她在辦公室裏批評兩個違紀的學生。不信?你和校長可以去找他們問問。我不知道中心校領導是啥意思?不問問清楚情況就胡亂批評人!”“隻要情況真是這樣,那就好。我就打電話給黎大誌,質問他,罵他一頓死的!”何凱歌聽了伍晶生的辯解,一下子來勁了,說話間便掏出手機,撥通了黎大誌的電話。在電話裏,不容分說,他就衝黎大誌發泄了一通。待發泄完畢,氣也順了,臉上又泛起一絲狡黠而得意的笑容。這時,於揚也走了過來,向何凱歌問起先天晚上晚自習的值守情況。何凱歌連忙把伍晶生反映的情況給他重複了一遍。然後還洋洋自得地告訴於揚,他剛才已經把黎大誌羞辱了一頓,警告他以後最好是搞清楚了情況再批評人,否則隻會把自己弄得更難堪,更加下不了台。
於揚是個務實之人。聽了何凱歌的說辭,他也不置可否,隻是交待何凱歌再去具體查實一下。如果真如伍晶生所陳述的那樣,那他也要找黎大誌理論理論。他說,自己好不容易才把鎮中學的晚自習和大班周六補課搞起來,想不到還有中心校的領導站出來潑冷水。不過,於揚對黎大誌的批評,還是不以為然的。他相信自己目前的做法沒有錯,隻要能夠真正抓落實,就一定能取得預期的效果。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次批評也有好處,可以促使他反思,更加完善自己對晚自習和學校的管理。所謂言者無罪,聞者足戒。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黎大誌回雙龍鎮擔任中心校業務副校長,在鎮中學的行管人員麵前已經不是第一次擦一鼻子灰了。第一次是組織全鎮優生競賽,考點設在鎮中學。他在安排工作人員時,竟然安排於揚擔任安全保衛,而將鎮中學專門負責這一工作的裘大龍排除在外。很顯然這種安排是失之妥當的,不合常規。依據常規,於揚是考點負責人,不排主考,就要排副主考。安保工作也毫無疑問地必須由裘大龍負責。結果,黎大誌的組考方案一出台,就遭到了鎮中學一幹人的詬病和抵觸。於揚自然不會去做安保人員,一刻不離地守在學校大門口。裘大龍榜上無名,不受重視,一到競賽日自然會置身事外,站到旁邊看熱鬧。這樣的話,一場本來要求嚴肅、正軌的優生競賽,就會因為這個組考方麵的小小失誤而造成嚴重後果。當有人把這一情況反映到牛興隆那裏,牛興隆迅速找黎大誌交流後,黎大誌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他立即采取補救措施:一是親自去找於揚表示歉意;一是拜托蔡文彬去找裘大龍說明情況,並正式通知他參與中心校的優生競賽組考,負責安全保護。在於揚那裏,黎大誌由於事前表示了誠摯的歉意,還送了於揚一整包好煙,倒也沒遭遇太大的尷尬。在裘大龍那裏,卻熱臉貼著冷屁股,很費了一些口舌。先是裘大龍托蔡文彬回話給黎大誌,說要他負責安保可以,但必須得由黎大誌自己來跟他說。黎大誌自知理虧,也就涎著臉去跟裘大龍溝通。誰知裘大龍見了他,劈頭就是一句“我才不探你們中心校那邊的閑事呢”。黎大誌聽了,也不生氣,就隻管笑著,一邊遞煙,一邊說話:“我承認我在這件事情上考慮不周。這幾個弟兄好打講,你也別牛屎一樣,我都打發幾班人來了,你還扳什麼翹!”裘大龍和黎大誌原來就挺熟識的,兩人又鬥了一陣嘴,裘大龍方才滿口答應了黎大誌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