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則安正在旁觀謝大郎審問刺客。
謝大郎不能說話, 不代表他不懂審訊, 很快地, 刺客的口被撬開了。刺客供認不諱:“是福王小公子指使我們的!”
謝則安吃了一驚。他想到虛弱可憐的趙奕景, 不由苦笑起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來趙奕景確實很喜歡趙崇昭, 喜歡到出這種昏招, 想在京城這種地方將他置諸死地。
謝則安係上披風, 與謝大郎走出囚室。
謝大郎在紙上寫:“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謝則安微怔,問道:“你覺得不是他指使的?”
謝大郎在紙上畫出那幾個刺客的體征:“這種身形,還有手上、腿上這種繭子, 看起來都是北方人。北方的人和南方的人,從體態、皮膚、口音上都可以分辨,這個人的腿型略略張開, 分明是從小騎馬的人, 怎麼看都不可能是福王封地那邊的。我覺得他更像更北邊來的,比如北狄。”
謝則安心中一凜:“你的意思是, 趙奕景有可能和北狄有聯係?”
謝大郎點點頭。
謝則安皺緊眉頭。這種事情不是第一遭, 當初齊王不就勾結外邦, 準備拿著煉鋼法去投靠北狄嗎?古往今來都不缺賣國求榮的人!
謝則安心念一轉, 說道:“也有可能是有人想用這種方法, 讓我和趙奕景針鋒相對, 鬥得兩敗俱傷……”
謝大郎沉默半餉,寫道:“他哪來的資格和你相提並論。”
謝則安被謝大郎逗樂了,他笑了起來, 平靜地說出事實:“隻要趙崇昭高興, 哪要什麼資格不資格。聖恩加身,自然能和任何人叫板。”
謝大郎聽得心裏憋悶。
他這個弟弟無論才華還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卻接連被趙崇昭兄妹絆住腳步。晏寧公主還好,至少是真心對待謝則安的,這個趙崇昭真不是東西!他最好真的能把“聖恩”轉到那個福王小公子身上,他們家三郎就自自在在地揚帆出海,他們一家住進海外那快要落成的塢堡裏,快快活活地過日子,管他什麼皇權聖意,管他什麼江山社稷,那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即使先皇對三郎再好,三郎為他們兄妹倆做的事也足夠還清了!
謝大郎默不作聲地和謝則安往回走。
謝則安也沒再說話,一步步走在積雪上。他是一個很容易接受現實的人,既然看出來了,自然會慢慢說服自己承認事實。趙崇昭所說的一輩子,他不是沒有相信過,不是沒有爭取過,隻不過更適合的人已經出現了,他就算不想退位讓賢又能怎麼樣?真要和趙奕景爭個你死我活,比出個誰高誰低?他活了兩輩子,最不想做的,就是和人去爭“感情”。即使真的從誰手裏搶回來了,也不可能恢複如初。
既然如此,何必呢。
謝則安微微抬眼,看著眼前飄落的白雪。他最渴望的,是一份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感情——這份渴望是最原始也最純粹的,正因如此,才容不下半點雜質——要麼全要,要麼一點都不要。
如果趙崇昭給不了他全部,他不會強求。
看到謝府大門時,謝則安對謝大郎說:“就算你要搬過來,也該回去和二娘說一聲。都到這兒了,不會有事的。”
謝大郎擔憂地看著他。
謝則安說:“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我什麼事情沒遇到過?”
謝大郎想了想,點點頭,站在原地目送謝則安進府。
謝則安回到自己的院落,戴石馬上迎上來為他脫掉披風。他看著庭前的積雪,想到傍晚時趙崇昭飽含怒氣的質問,不由有些疲倦。這家夥永遠知道怎麼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他自己做出來的事,還敢說是他想把他推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