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公公深得景帝信任,他雖然一向以笑示人,但一手打太極的功夫是出神入化。他向來是不肯沾惹上後宮諸事半分的,為人一向謹慎。在上一世中,顏沁然與章公公說的話更是屈指可數,這貿然來訪,竟是讓顏沁然猜不透了。

隻是眼下耽誤不得,萬不能讓章清德久等。顏沁然用手撫了撫發鬢,整理好衣裝,百果圍著她轉了一圈檢查無誤後,這才緩步邁出門去。

而此時,章清德剛剛進了熙瑤殿的大門。

“咱家給顏選侍請安。”章清德笑眯眯地打了個千。他身後僅僅跟著一個小太監,雙手舉著一個漆盤。小太監垂頭隨著章清德行了禮,手中的漆盤卻穩穩當當,絲毫未傾斜。

“公公多禮了。快請進。”將章清德迎進正屋,幾人坐定後,百果奉了茶。百果一雙杏眼裏盡是忐忑,熙瑤殿自從住了顏主子後,除了初選秀那會兒皇後娘娘和諸位妃位娘娘賞賜的外,就隻有份例了。可是顏主子不得盛寵,六局裏俱都是人精,熙瑤殿的份例俱都是受寵的主子們挑剩下的。

她剛剛挑選了半天,除了陳茶,便隻有前些日子才送來的一點碧螺春了。待客不能上白水,她隻好咬著牙泡好了端上來了。

“好茶。”章清德微微呷了一口茶,便擱置下茶盞。

“公公素日裏伺候皇上,一向是個大忙人。不知公公此番是?”顏選侍臉上盡是不解。她看見百果自從奉了茶,臉都快皺成一團了。再看章清德微微一品便不再碰茶,便知曉怕是上了些陳茶了。章公公向來用的茶必然是頂好的,但來熙瑤殿出了一趟差使便要喝些陳茶了。

隻是章清德涵養極好,臉上並未顯出半分不快來,顏沁然也不自討沒趣,隻裝作絲毫不知曉的樣子笑問。

章清德心頭更是糾結萬分,給皇上寵愛的妃嬪賞賜他做了無數次,隻是賞賜木簪子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了”。心裏躊躇,隻是萬不會顯露在臉上罷了。他畢竟是見慣了後宮諸多稀奇事的,送木簪子說是奇怪,也無非是皇上的興致來了。是以臉上端了慈祥的笑意,“恭喜顏選侍。”

“何喜之有?公公莫不是拿我打趣吧?”顏沁然笑道。從進門起她便微一打量,章清德身後隻跟著一個小太監,小太監雙手舉的托盤裏隻有塊兒不大的紅布蓋住了。若是賞賜布匹必然不會這麼小,但若是其他的……

顏沁然很有自知之明,她與皇上如今可是素未有交談,更遑論賞賜了。

在很多年前她還曾經期待過女主光環,可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心知所謂的光環還是要自己去爭的。在屋中獨坐便可天生掉餡餅這回事兒,她可從未見過。亦知曉不勞而獲隻是白日做夢罷了。

章清德臉上堆著笑意,“咱家怎麼會拿顏主子打趣?非是我托大,實在是大大的喜事兒呢!”說著回頭一示意,身後跟著的小內侍躬身上前一步,章清德揭開上麵蓋的紅布。

漆盤裏赫然是一隻做工精致,卻未上色的木簪子。簪子頂端依稀是一枝海棠的模樣。

顏沁然臉上疑惑之色更甚,“這是?”趙鈺崢莫非是發了什麼瘋?

“皇上想起了主子,便讓咱家過來一趟。”章清德表情看不出倪端,仿佛真是天大的榮耀。

顏沁然神色未變,“辛苦章公公了。”不管趙鈺崢賞賜是何意,她身為後妃必然是要謝恩的。

“咱家還有差使,便不久留了。”章清德站起身來,小內侍也跟在他身後。“這是咱家的小徒弟,名喚陸仁,顏主子喊他小陸子就行了。今兒帶過來給顏主子認個臉,來日有了差使便認得人了。”

一直沉默著的小陸子上前跪下沉默地跪下磕個頭,方靜立一旁。

“我省得了。”顏沁然含笑頷首。

百果上前遞給了小陸子一個荷包,小陸子也沒有推脫,笑著接過了,“謝主子賞賜。”

待送了章清德,顏沁然看著桌上的木簪子,心頭疑雲乍起。趙鈺崢這是何意?

“這……”百果為難地看著木簪子,“這木簪可如何安置?戴也不能戴,無非是供著。”想想主子那妝匣子裏的首飾挑不出幾樣好的,更覺著悲慘。主子雖說是顏家嫡女,隻是入宮便不得攜帶任何物品,她又是不願意奢侈的,便空有寶山而不得用了。

顏沁然微一忖度,旋而笑道,“若要戴,那就戴吧。”

“啊?”百果一臉的愁眉苦臉。主子莫不是被氣傻了吧?宮中眾妃嬪俱都將金銀珠寶使勁兒往身上戴,盡可能地顯出自己的身份尊貴。這木簪雖說是皇上賞賜的,可是木質的簪子無非是個玩物,戴上去遭受什麼流言還未可知呢。

“為什麼不戴?”顏沁然若有所思,“既然賞賜給我,那我便戴上。”她笑著伸出手,戳在百果的臉上,“不僅戴,更要每日裏戴了。”唔,百果臉上的肉感著實不錯,捏著很是舒服。

她細細思量,重生後唯一一次與趙鈺崢搭上話,便是大殿上雲小芊闖禍那次了。她幫著雲小芊說了幾句,與萱修儀結了仇,若說是得了皇上另眼相看,便是因為那次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