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徐徐顯現了一個身影,伴隨著他而來的,還有一股濃重的腥臭。
當董冽完全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範圍內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懷裏的那個人吸引了過去。
盡管被他的大衣包裹,可是腦袋和雙腳還是露了出來。
蓬頭垢麵,看不清麵容,裸露在空氣中的雙腳和半截小腿凍得發紫,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雙腳還有小腿上,都布滿了傷痕,那傷痕不深,可卻是密密麻麻,令人觸目驚心,不忍直視。
腥臭的來源正是董冽的懷中,可是,誰也不敢作出掩鼻之類嫌惡的動作。誰都能看出,董冽平靜的麵容之下是強壓住的滔天怒火。
他的眼裏閃爍著瘋狂,可卻在看向懷裏的人的時候變得柔情似水。
強忍住不適,林嵐上前一步,“這是,謹言?”她皺眉,有些不敢看兒子懷中人的麵容。她,還活著嗎?
“嗬。”董冽發出一個冷漠的音節,抱緊懷中的人疾步向外走去,絲毫不理屋子裏的其他人。
“小冽!”林嵐急忙跟上去,“謹言看樣子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帶她到董家吧,你知道莊園裏有南城最好的醫生。”
董振濤有些不敢相信,董冽懷裏那個如同屍體一般毫無生氣的人會是前兩天還跟他頂嘴的小姑娘,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也陡然生寒,他走到妻子身邊,看著這個從小與自己作對的兒子,第一次心生愧疚,“回家吧,你從這裏帶她到醫院隻會耽誤她的治療。”
“回家?”董冽諷刺地一笑,“你們當初幹嘛不直接把她帶到董家?這個地方是人住的嗎?看看這滿屋子的刑具,這地方,是你們用來處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的地方吧?既然你們不喜歡謹言,我早該帶著她遠走高飛。去董家?讓她再死一次嗎?!”
之前謹言的手忽然垂下,他以為她死了,可上天垂憐,謹言雖然虛弱冰冷,但還有微弱的氣息。
他隻想帶著她,到別人都不能打擾他們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度過餘生。
林嵐一時無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去了一趟法國,回來以後,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你不是不知道她現在很虛弱,如果你不想她死,就立刻帶她到董家去,醫生馬上就到!你要想追究什麼責任,也得先救下她的性命再說。”
畢竟是一家之主,董振濤的話字字在理,句句在心。董冽沉吟片刻,抬頭看著董振濤,“你最好能保證她安然無恙!”
一行人回到董家的時候,醫生已經在大廳候命,董冽將謹言抱到了這個房子裏屬於他的那個房間,也不管她的身上幹淨與否,直接將她放到了柔軟的大床上,拉過被子給她蓋好,他撥開她臉頰上淩亂的發,她的臉蒼白,憔悴,毫無血色。
董冽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他將手探到她的鼻下,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不!不會的!謹言不會死的!
他驚懼地雙手交疊按壓她的胸部,幫她做心肺複蘇,也不管她的臉上如何汙跡斑斑和腥臭難聞,俯身對上她的嘴做人工呼吸。
小謹言,你不能死!
我不準你死!
眼眶驟紅,他的唇對上她的,心裏一邊祈禱一邊給她送氣。
董振濤和林嵐帶著醫生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明明那兩人此刻的樣子是那麼的不協調,可是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為之動容。
沒有人敢去打斷床邊的男子,也沒有人在意床上那人身上的滿身汙穢,她隻是一個生命垂危,又或是已經死去的年輕生命。
動作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可謹言還有沒有絲毫反應,絕望和痛楚在心頭凝聚,董冽頹唐地癱坐在床邊,口中喃喃:“不要,不要……”他捂住臉,粉色的液體從指縫間滑出,像個無助的孩子。
不隻是董振濤,就算是身為母親的林嵐,幾乎都沒見過兒子的這副模樣,兒子竟然是流出了血淚嗎?心痛之餘,她示意醫生趁此機會趕緊上前檢查,看還有沒有挽救的餘地。
張醫生觀察了一下之後,他吩咐身後的助手:“快,準備心髒除顫!”
謹言的衣服被拉開,張醫生手持電極,助手調節能量輸出,一切準備就緒,最後的挽救開始實施。
其餘的助手趁空檔將便攜式心電圖機安裝好,連接到謹言身上,所有的人,都盯緊了心電圖。
上麵儼然是一條直線,可隨著醫生一下又一下地將電極按壓到謹言身上,反複幾次,能量也逐漸加大,終於,心電圖開始出現了起伏。
房間裏的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林嵐蹲下,拉下兒子的手,輕聲說道:“謹言沒有死,她活過來了。”
董冽的臉上淚和血液混合到了一起,成了一張大花臉,可林嵐看了隻有滿滿的心疼。她的眼淚也掉了下來,拿著手帕為兒子擦拭著汙漬,不對,那血的氣味不正常,這血也不是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