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伯稍稍遲疑了一下，鄭愷峰已經走過去把明明接過來，遞在木青婉的手上。
木青婉立刻在冥冥的昏沉之中感覺到懷裏正有一大包冰塊在沉重地撲壓過來，但她依然奮盡全力抱住了她。她憑直覺已經完全感受到了明明正在遭受到的深重苦難。這個平時根本從來就不說一句話的小生命，她已經完全僵硬成了一具冰屍。她這是怎麼了？怎麼了？內心巨大的不安與恐懼，伴隨著稍許剛剛隨之而來到的穩定，一絲絲，一點點，一縷縷地向她包圍過來，慢慢地竟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聲音：“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不，我不允許，我絕不允許！”
“明明……明明！”
“青婉，我們趕緊回屋吧，外麵很冷。”
“好冷。”木青婉激淩淩地打了一個冷戰，已不知所處。真地好冷，她在驟然複蘇的時候這樣想。
木青婉抱著已漸溫熱的明明在臥室中沉睡。窗外天色陰冷，而木青婉卻仍在無限的黑暗中呆怔，腦中一片空白之時，被床前一陣清脆響亮的笑聲所驚醒。
“你跟她可真是有緣，老天爺讓她錯投了胎，下輩子讓你做她的親娘最合適。”
木青婉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輕聲問道：“你怎麼會把她這樣瘦小的身子放在冰天雪裏！差一點就凍壞了她。”
“她已經凍壞了。你瞧瞧她那壞樣，再凍幾下有何妨，說不定就壞死了。”
木青婉直覺得冷氣森森逼入，一時再次恐駭難當，禁不住泣道：“你怎麼能這樣，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親生不一定勝過庶生，你做她的親媽倒比我更合適。你也知道，我現在等著和愷峰結婚，有了她真是個累贅、絆腳石。何況，我真討厭死了她。”
“你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她是一個多餘的人。活在世上也是受累。”
“不管你多麼討厭她，她也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可是這樣的命不如沒了好，對她也是一種解脫。”
“我要她活著！”
“可是我要她死！”
“你敢！”
“我敢。”
姐妹倆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尖厲，最後都高叫了起來。可是木青婉抵不過她的。妹妹終究還是占了上風，木青婉怔了一下，萬種傷感再次在胸懷中翻滾，卻甚覺煩惱，翻了一下身子，複在床上躺下去，抱住了明明，再不說話。
屋裏一下子寂靜了下來，有什麼在空氣中凝結了。忽然，木青婉聽見她冷笑了一聲，一個聲音狠狠便刺入耳膜：“我要她死，我一定要她死，你相信嗎？”
她說完很快便笑著離去，可是木青婉的頭上卻如再次響了一個睛天霹靂。懷中的明明似乎輕輕蠕動了一下，接著木青婉全身都抖動起來，細長的手指在明明光滑細膩的頸膚上遊蕩，撫摸上了她的臉頰，嘴唇，鼻子，眉毛，最後，是那一雙永遠都空洞沒有神采的眼睛。木青婉心若刀割，痛苦地便哭著呼喚起來：“明明，可憐的女兒！你的媽媽，要你死！你聽見了嗎？你的媽媽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