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昨夜和明朝流民鬧騰了一陣,一旦做出決定盡力返回文明世界,孫一反而平靜下來睡了個好覺。
一片鳥鳴聲中,孫一感覺空氣說不出來的新鮮。他左手拿著牙刷,右手拉開帳篷拉鏈,一邊去摸昨晚掛在帳篷口裝水的塑料自封袋,一邊鑽出帳篷。
“敬禮————”
一個沙啞的嗓子拖著長腔唱起。
帳篷外五六十位衣衫襤褸的人紛紛跪下,以不同的角度衝著孫一磕頭。
“再敬禮—————”
剛直起的腦袋又磕下去。
“三敬禮—————”
腦袋們落在地麵上,不再抬起。
孫一有些蒙,這些人什麼時候來的?他們在幹什麼?
孫一有衝動想說“眾愛卿免禮平身”。
說出的卻是“那個……我剛睡醒,還沒刷牙……”
話音未落,嘶啞的嗓子又高叫,
“禮畢———”
尋聲望去,原來是賈道士。道士還穿著他的長袍,脖子上青筋暴起,雙眼布滿血絲,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眾人隨著賈道士的號令直起腰,依舊跪著。
“敬獻茶水———”
日塌天站了起來。
日塌天今早沒穿大棉襖,換成了黑色的短卦。他恭恭敬敬地提起一支銀白色的水壺,緩緩地倒了一碗水,緩步走到孫一麵前跪下,雙手高舉水碗。
孫一左手還拿著牙刷,看著豁口碗裏淡淡的黃水,想起蒙古人敬酒的禮節。
孫一雙手接過碗,右手無名指沾一下茶水,舉過頭頂衝著天彈一下,這是敬天;衝著腳下彈一下,這是敬地;再在自己額頭點一下,這是敬世間。拿茶碗在嘴唇輕輕一碰,然後把茶碗塞回日塌天。
日塌天一愣,恭敬地磕頭退下。
“敬獻五穀———”
賈道士的破嗓子又喊起。
五位老鄉各捧著一隻碗,起身上前。
第一隻碗裏裝著麥子。
第二隻碗裏裝著小米。
第三隻碗裏還裝著小米。
第四碗是一碗黃豆。
第五碗是滿滿一碗玉米粒。
玉米!
明朝就有玉米了嗎?
孫一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昨晚自己還在尋思明末的小冰期和人口超限造成的不可抗力,今早老天爺就送來了破解的外掛!
無論是小冰期,還是人口超限,說到底還是糧食不夠吃。玉米、紅薯、土豆並稱美洲三大神奇農作物,它們的出世引發了全球範圍內的農業革命,導致糧食產量大幅增加。如果有了玉米,就等於打破了原來的遊戲規則,那些所謂的不可抗力一下子變得可抗。
隻是這蠻荒的塞外狼山,怎麼會有玉米?
孫一滿腹狐疑,明朝人一個個莊嚴肅穆。他隻好先收下,等下找機會再問。
“敬獻犧牲———“
兩人從人群中站起,低頭向孫一走來。一人雙手捧著一把匕首,一人雙手捧著一隻兔子。
離孫一還有五步,兩人站住,正是昨晚的兩位黃河筏子客。
一人拎住兔子兩隻耳朵,攥住兔子腿,把兔子舉在空中。
另一人圍著兔子轉半圈,舉匕首在兔子腦袋上猛劃幾刀,嘴叼匕首,雙手伸向兔頭。“唰唰唰……”,兔皮被翻了麵。
兔子血紅的身子拚命掙紮,拿兔子的人幾乎把持不住。剝兔皮的人從嘴裏取下匕首,幾刀斬斷兔子尾巴爪子,兔皮褪了下來。
兩人各捧兔皮兔身,走上前跪倒。
柔軟的兔皮沒有一點血跡,血紅的兔身還在眨眼!
孫一壓住心裏的翻騰,對自己說,這是明朝,這是明朝,不能用後世的標準去評判。
一人把兔子皮攤開平放在地麵,另一人恭敬地把兔子身體放在兔皮旁邊。
兔子身體抽了抽,站了起來。
失去爪子的兔子站立不穩,緊接著又跌倒。兔子還回頭衝著自己的皮看了一眼!
“敬獻美女—————”
賈道士的聲音又響起。
人群中,四個大漢抬著一個少女走出。
少女坐在木棍拚成的木架上。大漢們把木架平舉在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