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父女倆一人霸占一張躺椅,坐在院子裏閑嘮嗑。
C市的春天很短,仿佛一眨眼,夏日的炎熱就氣勢洶洶地到來。
晚風習習,院子裏的花開得正盛,混著嫋嫋茶香,讓人心境平和,安逸得忍不住歎息。
俞善洲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兒一眼,慢悠悠地扔出一個炸彈,將寧靜祥和的氣氛破壞得一幹二淨。
“你外婆住院了,這次情況很嚴重,好像不容樂觀,怕是沒幾天日子了……”
俞玥不高興地皺起眉頭,冷淡地道:“哦,知道了。”
俞善洲不認同地搖搖頭:“怎麼說她也是你外婆,血緣關係擺著呢,抽時間回去看看她,也是你做孫女應盡的本分。”
俞玥冷冷一哼:“蘇慧蘭回去看她了嗎?親閨女都不去盡本分,我一個隔代的賠錢貨去湊什麼熱鬧!”
俞善洲歎了口氣:“都這麼多年了,多大仇也該淡了……老人家糊塗,你怎麼也跟著犯倔。”
俞玥撇了撇嘴,冷笑道:“當年她鼓動蘇慧蘭拋夫棄女的時候可還沒老糊塗呢。”
俞善洲被噎得無話可說。
當年婚姻的不幸對他的影響早就隨著時間慢慢消散,可對俞玥來說,卻是愈發深刻。
俞善洲不是一定要讓自個兒女兒認回蘇家,即便從小缺失母愛,他也把女兒養得很好。可是有很多事情,並不是父親可以參與的,就像從小被拋棄留下的傷痕,無論這些年來他多麼努力,也無法為她撫平。
俞善洲希望女兒平安喜樂,像這世上任何一個普通家庭的女孩一樣,對婚姻懷揣著憧憬,而不是質疑和失望。
俞善洲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深沉地教育道:“有些事情隻有去麵對,才能真正解決,逃避不是辦法。就像身體裏的毒瘤,隻有快刀斬亂麻,才能徹底清除……”
俞玥點了點頭,頗為認同地道:“您說得對,所以就別諱疾忌醫了,改天去醫院把前.列.腺增生給治了吧。”
俞善洲:“……”
第二天一早,俞玥起床的時候,發現父親已經出門上班了,廚房裏留著早飯,紅棗小米粥熬得軟糯可口,雞蛋也煎得金黃誘人,不過炸的春卷和小饅頭,就黑乎乎的有些不忍直視了。
俞玥不由微微一笑,小時候父女倆相依為命,俞善洲又不會做飯,便特意去跟鄰居阿姨學習,奈何實在沒有廚藝方麵的天賦,學來學去,也隻會熬粥和煎蛋。
小時候的日子實在太艱難,能吃上一頓飽飯就很不容易了,俞玥還記得上學前,她的衣服全都是別人救濟的舊衣服。一個大男人,為了給女兒裁改合身的衣服,愣是學會了穿針引線。
吃完早飯,俞玥就開車去了文化市場,距離父親的生日已經沒幾天了,禮物還是早早準備為好。
轉了一圈也沒遇見合心意的,俞玥想起方侃,便開車直奔畫廊去了。
這間畫廊的老板三十多歲,下巴上蓄著大胡子,人長得高高壯壯,眼窩極深,眉骨很高,顯得麵部特別立體,頗有種吸引無知小蘿莉的大叔魅力。
俞玥和老板方侃是好友,記得一次閑聊吐槽他的大胡子,方侃笑著道:“我這是為了體現藝術家的頹廢和滄桑,不然我這麼又高又帥滿身的時尚氣息,顧客哪兒相信我店裏的東西有濃厚的曆史價值呢?還不得懷疑它們沒格調了。”
方侃確實很有眼光,店裏也收藏了那麼幾幅好作品,若不是熟人,等閑是不會拿出來的。
俞玥一進來,就開門見山地道:“給我看你辦公小隔間裏的東西!”
方侃立馬警覺地瞪著她:“你最近又接了什麼生意?我跟你說,我現在可沒存貨,之前的都出手了……”
俞玥不客氣地哼道:“行了,我還不了解你?放心,我不會拿出去糟蹋的,我家老爺子過壽,我想當禮物送給他!”
方侃一臉肉痛的表情開了隔間的門:“你不說你家老爺子沒藝術細胞麼,給他還不是糟蹋?”
俞玥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隔間不算小,牆上掛滿了各種風格、派係、國家的書畫作品,屋子裏到處都是一些小工藝品,拐角還擺了個巨大的根雕。
俞玥頓覺眼花繚亂,眯著眼一幅幅看過去,都覺得不太滿意:“就這些了?”
方侃無奈歎氣:“我說俞大小姐,咱們這兒小本經營,你要是想要古董,不如去拍賣行看看吧。”
俞玥一屁股在根雕上坐了下來,看得方侃嘴角抽搐,心疼地將她踹開,抱著收藏品摸了摸:“出去出去,別跟這兒糟踐我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