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三那雙已經看不出來是窟窿還是肉縫的眼睛詫異的看著羅鼎,他看到羅鼎不但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惱羞成怒,反而像霸主一般大笑起來,心裏難免有些唐突,這小子太厲害了,胖三很清楚一個月前的華哥是怎麼死的。
難道小九哥又要玩一出“假炸彈戲袍哥”的好戲?
見到胖三心有餘悸的樣子,羅鼎收住笑聲,厲聲道:“你和花子這一出雙簧唱得可真不賴!好……真好……真他媽的好……龍哥死了,居然留下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家夥,既然四個袍哥都有了異心,我想我在這裏也是多餘的角色了,總要成為你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我現在隻想跟龍哥上一炷香,一炷香後,龍堂裏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羅鼎這番話簡直猶如一個響雷在龍哥的靈堂大廳裏炸開,誰也沒想到,外表柔弱不堪的小九哥,說出這番話來,居然有這麼大的氣勢,圍在小九哥和老耳旁邊的花子和胖三的手下在小九哥的威嚴下不得不後退幾步。
胖三臉色一變,他沒想到小九哥居然在這樣劣勢的情況下跟他公然對抗,要知道,雖然小九哥和他都是袍哥,但是胖三在西門可是穩紮穩打了幾十年,根基很深,而小九哥是因為華哥的反叛坐上了袍哥的位子,而且時間很短,十幾天的時間,十幾天時間能敵得過他運籌帷幄了幾十年的根基麼?
“小九……如果你認了罪,堂法伺候,你也算是龍堂的一號人物,念在你對龍堂這一年多來做出的貢獻,我胖三用性命擔保,在你死後一定按照袍哥的規格給你厚葬,倘若你……嗬嗬,我想你是聰明人,都是死,你何必選一個不光彩的死法呢?”
胖三的那張肥臉上的肉像波浪一樣的抖動,他的野心在這一刻顯露無疑,甚至被人扶起來的坐在一旁的花子,這個時候也停止了呻吟。
羅鼎麵色從容,冷氣一哼:“認罪?!當著龍堂這麼多兄弟的麵,你胖三栽贓誣陷,還要叫我認罪?罷了,多說無益,我隻想在龍哥麵前上一炷香,也算對得起龍哥的提攜之恩了,一炷香後,我不再在龍堂擔任任何職位,不再是龍堂的人,香盡人走!”
胖三聽這話,他再咄咄逼人,要是把小九哥逼急了,說不定會招惹出什麼事情來,要知道這小九哥雖然年紀小,做起事情來卻一點都不手軟。小九哥能知難而退,那是最好的結局,這樣既保全了自己的實力,又能除掉心頭之患,簡直是一箭雙雕,自己何樂而不為呢!
胖三哈哈大笑兩聲,豪氣十足的說道:“雖然隻是懷疑你有嫌疑,但是也找不出確鑿的證據,看在你為龍堂盡心盡力,還有你也算是龍堂的首席坐堂的份上,讓你對龍堂的龍哥盡最後的孝敬!”
得到了胖三的許可,吃了很大的虧的花子也沒有話可說,羅鼎走到龍哥的遺體麵前,拿了一炷香點燃,硬生生的跪下來,舉著香,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
在大廳的所有人看到羅鼎磕頭都心頭一顫,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剛才這一出戲明顯就是胖三和花子演的,自從小九哥坐上首席坐堂的位子,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龍哥和對不起龍堂的事情,要說是小九哥殺了龍哥,連花子的手下都不相信。
至於胖三和花子為什麼要唱這出雙簧,原因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還不是為了以後的龍頭老大的位子。
羅鼎的額頭和靈堂大廳冰冷的地板撞出砰砰砰三聲,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的腳下一顫。
等三個頭磕完,羅鼎的額頭上鮮血直流,他沒有表情是那麼的冷,沒有擦拭,任潺潺流出的紅色血液流進眼睛裏,染紅了他的雙眼。
“龍哥,小九不好,沒在你走的最後一刻守著你,這三個頭,算是小九磕著跟你賠罪了!龍哥,你時常教導我,龍堂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規模和成就,全靠四個字——袍哥精神,從一百年前的殺富濟貧時代,到現在的經濟大浪潮下,袍哥精神都不應該變味,義膽忠肝,講義氣,盡忠孝,我一直都沒敢忘記,今天小九實在無能,不能挽救龍堂四分五裂的局麵,不得不退出堂會,隻能說句對不住了,希望龍哥地下有知,能夠原諒小弟的無奈,龍哥的教誨,我一刻都不會忘記!”
羅鼎一字一句說出這些話,像釘子釘在鋼板一般錚錚有聲,額頭的鮮血,忠義的話語,在這一刻融合成了一種悲愴的畫麵。
老耳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他此時此刻心裏已經被羅鼎給完全震撼住,從第一眼見到這個外麵清秀,甚至有些羸弱的小九哥時的鄙視,到第一次任務後對小九哥料事如神的精明的佩服,再到此時此刻一臉正氣,忠義衝天的氣魄的震撼,這個比自己年紀小上一輪,可以說是什麼樣的經曆,造就小九哥這種泰山般的氣勢,讓自己戎馬半生的人感到敬佩呢?
老耳不得而知,他隻知道,那天在獅子樓,他從小九哥手裏接過“贈禮”那一刻起,他的性命便和眼前這個滿頭是血,眼珠子都被血染紅的年輕人綁在一起了。
羅鼎緩緩站起來,把燃著的一炷香插進了香案裏,轉身,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出去,香未盡,人已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