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璃不答,淺笑不語。
南屏執拗地去拉,他沒辦法,隻好將手掌攤開。
南屏眼底泛起一層酸澀,卻強自逼著自己忍住了,潔白無瑕的臂膀上,無數條血色藤痕,有數條劃痕。
“你到底去了哪裏?蕭璃,你去找屈夫子求藥了對不對?”屈夫子,即便是如南屏這種不關心世態的人都曾聽說過他的大名。
曾是本朝最富盛名的大夫之子,醫術絕倫,卻因朝廷誤解一怒之下辭官還鄉,自辟山穀居住,自種藥草,從不與官府往來。
無論是民,官,商,一概不治,治人的條件千奇百怪,不難為死人不罷休,蕭璃去找他求藥,會是什麼結果?
南屏眼神一厲,“你給了他什麼……?”素聞屈夫子救人必等價交換,想必就算是蕭璃,也會是同樣的待遇。
蕭璃依舊淺笑,手掌一收,安撫道:“沒有什麼,不過是貼身的一件小玩意兒!”
寒夜一掃他腰間,見他一直墜著的一個印刻已然不見,不由大驚失色,那印刻是……
南屏怎不知他口中的小玩意兒一定非同小可,可是見他神色格外疲倦,便不忍再盤問,便道:“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你去休息會兒?”
蕭璃點頭“嗯。”似乎是疲累之極,去臥房的速度極慢,寒夜注視他半晌,驚得臉上變色,腳步一轉,飛快地跟了進去。
窗棱下,侍女們頻頻欲言又止,均被南屏以手勢打斷,她眼神淩厲地警告她們不許吭聲,仔細地聽裏麵說話。
“主子……”寒夜的聲音有些顫抖,卻聽得蕭璃疲倦地說道:“好了,沒什麼大不了。”
寒夜似憤憤不平,“那屈變態,總有一天我上山砍了他!”
蕭璃聲音裏居然有笑意,說道:“不過是攀岩折蘭,掃地倒水罷了,比起別人去求藥,本公子這算是太容易了!”
南屏一愣,蕭璃折蘭討好,掃地倒水?聽起來也沒有太怎麼樣為難麼?為什麼蕭璃看起來一身傷?
寒夜似運指替他療傷,隱隱中說道:“主子,你攀岩時受了他一頓鞭子,內力又被藥丸鎖住,內腑間受了極大的創傷,掃地時又被他重傷,倒水時再受他淩辱,拖到現在一直沒有及時療傷,隻怕日後後患無窮!”
南屏一驚,窗下的身子顫了幾顫!怪不得蕭璃神色如此疲倦,原來他身受重傷!這究竟是什麼藥,值得他這番心意!
她慢慢從窗下離開,回到暖閣。
寒夜助蕭璃練功,好在主子內力深厚,要換做普通人,怕早就一命嗚呼了!蕭璃運功完畢,在室內閉目養神,他需要時間來養護受損的筋脈,不希望出現在南屏麵前是那副軟綿綿,病秧秧地模樣。
“寒夜!”一聲低聲略帶急促的喚。
寒夜下意識回頭,南屏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側拐角處,他瞬間停住了。
“告訴我,蕭璃去屈夫子那裏求這種藥是為什麼?我已經好了,傷口已經愈合,為什麼還要冒險去求這種草藥?”南屏手中端著一碗淺絳色藥湯,絳紅似血。
寒夜閉著嘴,一聲不吭,主子都沒吭聲,他怎麼敢替他解釋?
“不說是吧?那我倒了。”南屏傾碗欲倒,寒夜登時眼珠子就大了,露出驚惶至極的神情來,他情不自禁脫口道:“別!”
見他神情如此緊張,可見這碗藥的珍貴,南屏狀似完全瞧不出這藥好壞,藥碗在手裏微晃,寒夜瞧著膽戰心驚,天啊,那可是主子紆尊降貴,身負重傷取來的!
“說!”南屏淡然道,眸間掠過一絲心疼之色,蕭璃如此拚命求這藥必然有其特別的作用。
“好我說!南屏小姐,你可當心你手裏的這碗藥!這味聖蟲藥草熬成的湯藥是主子用命換來的!你的箭傷看似痊愈了,實際上肩膀裏麵是個窟窿,若是不及時養好,將來這手臂受傷處就會形成積水,會廢掉!所以主子想方設法為你取藥!聖蟲隻有屈穀山才有!屈夫子又是個變態!軟硬不吃!主子費盡心機,任他用藥鎖住了一身的功力,九死一生攀岩折蘭才換回……”
“寒夜!”一個淡淡的聲音伴隨著一個高大略顯疲倦的影子緩緩而至,蕭璃微微皺眉,瞥了寒夜一眼,那眼中警告意味明顯:多嘴。
寒夜登時閉嘴,目光卻牢牢看向南屏手中的藥碗。
南屏回過頭,蕭璃唇角勾著淺淺的笑意,笑意溫暖,朝她緩步而來,“沒有那麼嚴重,不過小事而已,你看我,不是恢複了麼?”
南屏也不說話,端著碗將藥湯仰脖喝下,熱氣似乎熏濕了她的眼睛,有時候,對別人的心意最好的回應報答就是不浪費一絲一毫,全盤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