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還是有人不買賬,黃衛忽然大叫一聲,跪拜在地,聲淚俱下的開始說道:“皇上,老臣已是快入土之人。隻求在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夷族一統整個大陸。我從政五十年有餘,滿腔熱血都已付給夷族。洛西國如今陳兵我夷族邊境,此時擒住蕭王,正是我夷族大好時機。我們處處占盡先機,老臣實在想不出來,此時放了蕭王,對夷族有何益處。相反,老臣認為,此時若放了蕭王,那才是放虎歸山,百弊而無一利啊!”
黃衛說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
瀧一陣頭痛,他們早已想過,大部分的臣子,都可以用恐嚇的手段將其震懾住,最怕的就是這類不怕死的老臣。
他們在朝中根基極深,門生甚多,他的一句話,有時候甚至比瀧一句話還管用。
果然,那些權衡左右,本已經打算緘默的朝臣,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臣乞皇上三思啊。”一個臣子跪倒在地,瀧甚至都來不及看他的臉,更加不知道他的身份。一個如此,立刻有人效仿,一時間,黑壓壓的跪滿了整個大殿。
瀧雙拳緊握,這群人,是在要挾自己嗎?他冷冷一笑,道:“黃愛卿忠心可嘉。可是,這件事情,我意已決,不必再議。”
瀧根本不想解釋或者辯駁什麼,他也確實無法解釋和辯駁什麼。他半是假裝,半是真怒,一拂袖,便要退朝。
眾大臣見狀,也都禁默不言,忽然黃衛飛身而起,一頭撞在了旁邊粗壯的柱子上,鮮血瞬間將朱漆描金的柱子染紅。
黃衛奄奄一息的看著瀧,道:“老臣,老臣以死相諫,否則,實在是無顏以對先帝。”說完,眼一翻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瀧倒抽了一口涼氣,死諫!他終於也見識到了傳說中的死諫。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隻有昏君,才需要朝臣死諫,如今,黃衛卻活生生的死在了自己的跟前,莫非,自己在這些人眼裏,也是個昏君?
他移開凝視著黃衛的目光,朝那些朝臣們一一掃視過去,隻見他們個個麵色憤怒悲傷,都勇敢的迎接上自己的目光。
瀧壓下心頭翻騰的情緒,冷冷的問道:“還有誰想效仿黃愛卿的嗎?”
眾人悲憤的表情越發慘淡下來。
瀧道:“若沒有。退朝!”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甫一走出大殿,便聽見身後哭聲迭起,一些人甚至大聲叫嚷著:天要亡我大夷族啊!
此時,路南屏正端坐在院子裏的石凳子上,翻看著那本已經被她看了無數遍的詩詞。
從那日她答應與蕭子恒相互交換,留在夷族皇宮起。
她的臉上,便像是蘊藏了一縷哀愁,無形無相,任何人都抓不住,而它卻又是如此安靜的停留在那裏。
瀧抬頭看了一眼新的門匾,叢花苑,心中無端的就有些撕痛。
蕭子恒出了城門,一聲呼哨,那匹馬立刻從森林裏跑了出來。
他二話沒說,即可翻身上馬。他不敢回頭,甚至沒有勇氣回頭。他怕他一回頭便再也不舍的走。
路南屏,又一次用她的命,成全了他的自由。這一次,他不能再那麼傻乎乎的讓路南屏白白犧牲,他要盡快趕回蕭營,發兵夷族,將路南屏堂而皇之的從夷族宮內接走。
他要讓那個妖物般的夷族王匍匐在他的腳下,要讓他知道,他軟禁了路南屏,是一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蕭子恒借著怒氣,狂奔而未覺累。渾然沒有發現,一個勁裝的身影從枝間躍下,迅速朝夷族城內而去。
蕭子恒離開以後,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瀧並沒有天天糾纏路南屏。
他總是遠遠的站在叢花苑的門口,凝視著那一方寧靜的小院。
秋天,樹木總是帶著一縷蒼涼的氣息,讓人也覺得蕭索異常。瀧看一會兒,若是聽見什麼聲音,他會立刻躲到門後,靜靜聆聽一會兒路南屏的行動,然後悄悄的離開。
瀧,似乎越來越沉默了。
離開叢花苑後,他會茫無目的的在碩大的夷族皇宮裏遊蕩,像一縷遊魂,找不到自己的所在。他的茫然,卻都落在了青蓮的眼睛裏。
一個人在看風景,而看風景的人,卻成為了別人眼裏的風景。
青蓮默默的跟隨著瀧,她的所有感情,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終於找到了依托。
瀧歎了口氣,回身發現了青蓮,他的臉色忽然變了變。
青蓮還未開口,瀧卻像見到鬼一般忽然逃開了,竟然不知不覺間用上了輕功,轉眼就消失在了青蓮跟前。
青蓮舉這的手凝固在半空,她忽然想哭。
從她隨瀧進宮到現在,瀧都未曾來看過她。
她就像一件被買回來的物品,從此束之高閣,沒有人會再想起她。
她便隻能每天從太監宮娥的嘴裏打聽瀧的行蹤,遠遠的綴在他的身後,似乎隻要看見他,她的心,也便可以得到安慰了。
可是,為什麼路南屏會突然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