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伯張口剛要說話,馬兵立即揮手製止,語無倫次。“我……我看見了,確實,看見了。閃電……閃電照亮了她的臉!痕跡,對!痕跡!她的脖子上有,有紅色,紅色的痕跡,是繩子勒出來的!”
馬兵的身體軟了,像水一樣從椅子上流下來,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窗戶磕頭:“你饒了我吧,文文,你饒了我吧,我不知道你會變成吊死鬼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金伯和幾個幫忙的人也被麵前的情形嚇住了。金伯小心翼翼地走近矮婆婆,“您也看見了?”矮婆婆點點頭,又立即搖搖頭,她眼中掠過一絲驚恐,又不住地點頭。金伯把詢問的眼睛探向躺在床上的馬軍,馬軍含著淚水緩緩地點點頭。金伯背後有人悄聲說道,“三個人都看見了,難道都是因為眼花嗎?”金伯身體一震,大喝一聲:“走!”他帶了兩個人出門繞到屋後去察看窗戶。金伯沒有看見任何可疑的身影。又是一個閃電,金伯和那兩個人目瞪口呆!窗台上放著一堆紅布,那是文文上吊時身上的紅色新嫁衣!
“棺材!棺材!”金伯邊喊邊朝靈堂跑,後麵跟著一群幫忙辦喪事的人。
靈堂裏燭火依舊。一口漆黑發亮的棺材擱在兩條刷了桐油的長凳上,棺材下方放著一盞長明燈,燈芯像蛇一樣浸在煤油裏,燒紅的燈芯頭吐出長長的黑煙。棺材放在長凳上是為了防潮。棺材蓋沒有合上,與棺材盒之間用一根半指厚的長方形木頭隔開。從這半指大小的空隙中可以窺見臉白如紙的文文躺在棺材裏麵,僵硬的她似乎表示嫌棺材略過窄小,表情看上去極不舒服。棺材蓋隻有在出葬前幾分鍾才可以釘上長釘。
金伯對著半指寬的空隙看了半天,說:“裏麵太暗了,看不清。把棺材蓋挪開!”
幫忙的人七手八腳合力抬開棺材蓋。
金伯臉色煞白,像是中暑了。棺材裏麵的文文居然一身白衣服!入殮前穿的紅嫁衣不翼而飛!
“她的紅嫁衣呢?紅嫁衣呢?”金伯大聲喝道。唾沫星子從他嘴邊跳出,在淡色的燈光下分外顯眼。
有人小聲說:“不是在窗台上麼?”
金伯罵道:“奶奶的。誰不知道在窗台上!我是說她穿在身上的紅嫁衣怎麼到窗台上去了?是誰弄的?”
“我們誰也沒有動她呀!”守靈的幾個人分辨道。棺材的右邊有個瓷臉盆,幾個守靈的人往瓷盆裏點冥紙,不讓瓷臉盆裏的火熄滅。
“那她怎麼跑到矮婆婆那間房外麵了?”金伯責怪道。
守靈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哈哈大笑:“金伯,忙壞了吧。再忙也隻能忙壞了胳膊和腿,怎麼腦袋也忙壞了呢?死人怎麼可能跑出去?就算文文還是活著的,她能推開百來斤的棺材蓋嗎?”
金伯一想,他們說的也對呀。他對剛才跟著他的幾個幫忙的揮揮手,意思是不要他們把剛才的怪事說出來。他知道如果這個怪事讓其他人知道了,那守靈的人都會跑掉。矮婆婆一家現在就三個人,折騰不了這個喪事。馬兵的媳婦還在娘家沒有回來。他隻好保守這個秘密。幸虧當天晚上沒有再出現其他的事。
出現那件紅嫁衣的怪事後,金伯擔心再出什麼意外,第二天上午請了個道士隨意吹吹打打了一番,下午就送葬。
送葬時用的轎子是前幾天結婚時抬來的,當時按照迎娶的風俗習慣假裝將文文從這間房裏請出來坐上轎子,抬出來圍著村子走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房子裏。迎娶的過程就這樣走了個形式,這就算把文文從娘家接到了婆家。我能想象文文坐著一晃一晃的紅色轎子圍著畫眉村走一圈的景象。那時候的文文肯定會偷偷掀起簾子,看看外麵陌生的山和水,剛好看見一群大人小孩趕來看新娘。文文給他們一個善意而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