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沅天洛隻覺得腦袋裏“轟”的一下,什麼也聽不到了,連帶著整個人都是暈的。她隻覺得自己在一片滿是棉花的海洋裏漂浮著,周圍都是軟綿綿的,就連她自己,都快要軟成一灘泥了。然而,潛意識裏,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她知道自己是在馭風閣之上,麵前有她的越徹朝臣,還有虎視眈眈的東越、北越來使,她一定要舉止得體,不能失了威儀,讓人小瞧了去。她使勁地晃著自己的腦袋,卻還是不能讓自己靜下心來。
這時,南宮逸塵快步上前,雙手緊緊扣上了沅天洛的肩膀,他在她耳邊輕聲道:“洛兒,不怕。”
沅天洛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南宮逸塵,渾濁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他分明就在她眼前,觸手可及,她卻覺得自己距他有千裏之遙,窮盡一生都無法抵達。
她顫抖著嘴唇,問出了一句話:“楓惜聲說的,是不是真的?”
當她顫抖著聲音問完這句話,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南宮逸塵,她多麼希望他會搖搖頭,告訴她她剛才聽到的都是假的。他不是什麼東越六皇子,隻是她的沅族暗影的影尊,是她的越徹大將軍。可是,眨眼間,她看到了什麼呢?
她看到神情痛苦的南宮逸塵鄭重地點了點頭,是的,點了點頭,一切都是真的。他南宮逸塵是東越的六皇子,他的父親南宮行雲殺了她的父親南楚衡。轉眼間,南宮逸塵成了她的殺父仇人。一時間,沅天洛有些茫然。為什麼?為什麼覺得兩個人已經彼此了解,為什麼他的身上還是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沅天洛咬緊嘴唇,希望自己靜下心來,不要再去想。她怕自己再想下去,會瘋掉。可是一個又一個聲音接連在她的腦海中響起,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是的,南宮逸塵在騙你。”
“南宮逸塵是南宮行雲的兒子,你殺父仇人的兒子!”
“南宮逸塵一直在騙你,一直都在騙你……”
……
沅天洛倏地咬破了嘴唇,一股甜腥之氣在嘴唇裏蔓延開來。她抬起頭,眼睛已經變得血紅,她看著眼前看著她的所有人,擔心不已的越徹朝臣,幸災樂禍的燕淩宇,一臉平靜的楓惜聲,她看著他們,說道:“今日午宴,到此結束。各位請回吧。”說完這句話,她的雙肩頓時垮了下去,仿佛剛才說出的那句話,已經耗費了她全部的力氣。
此時的燕淩宇,頗有一種看熱鬧的心思,他上前一步,道:“陛下,本王喝得正高興,怎麼說散就要散了?”
沅天洛抬眸瞧了他一眼,目光森冷,說出的話比目光更冷了幾分:“這午宴,朕說散了,便是散了。誰若再敢攪擾,朕不介意送他去陰曹地府喝碗孟婆湯!”
不知怎的,一向鎮定的燕淩宇聽到這句話,竟是嚇得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站在他前麵的楓惜聲悄聲對身旁的隨從說道:“這午宴散了也好,咱們剛好可以抽空去見一見赫連紫月。”
聽到楓惜聲的話,燕淩宇心中警鈴大作,對啊,他在這午宴上還逗留個什麼勁兒,倒不如趁亂去會一會赫連紫月,許之以高官厚祿,說服赫連紫月與他同回北越。若是讓楓惜聲爭了先,那可就不好了。
想到此處,他對著沅天洛躬身施禮,道:“是本王魯莽了,望陛下恕罪。”
沅天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站起身就準備回月華宮。誰知,剛站起來,就覺得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當下便站立不穩,身子趔趄著就要向一邊倒去。身旁的南宮逸塵見狀,忙出手扶住了她。
沅天洛一記冷冷的目光掃過去,道:“放開!”
南宮逸塵雙眉緊蹙,道:“洛兒,就讓我扶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說到最後,南宮逸塵幾乎是在祈求。
沅天洛扭過臉,不再看他,冷聲說道:“南宮將軍,朕現在並未放你回東越,這君臣之禮,望南宮將軍務必遵守。”
南宮逸塵訕訕地收回自己扶在沅天洛胳膊上的手,在半空舉著,不知道兩隻手該往哪裏放,眼睜睜地看著沅天洛自他身旁走過。風揚起她飄散的發絲,落在他的臉頰上,隻覺得絲絲的涼,一點一點由臉頰而下,漫入他不知所措的心底,寒涼無比。
他看著她步步走遠,卻沒有了追上去的勇氣。
身側,楓惜聲走了上來,對著他躬身施禮,道:“見過六殿下。”
南宮逸塵並未回頭,聲音冷的幾乎要結成冰:“這就是你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