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紫電獸(一)(3 / 3)

吳璘收起笑容,道:“脫思麻部的合窮波不安分,向西用兵連個招呼都不打,當我吳璘是吃幹飯的?”

張所正色道:“這個時期,不上奏朝廷,不妥不妥啊!”

無傷呷一口茶,道:“你們二位馬上就要有一位好鄰居嘍!我是無所謂,得空到西海湖弄一匹馬就成,你們哪,想睡個好覺都難啊!”

“朝廷若是怪罪下來,如何是好?”張所還有一個擔心,李綱剛剛渡過危機,再出這麼一擋子事,言官彈劾他倒是不怕,牽連到李相公就不好了。

吳璘粗中有細,不請示擅自出兵,朝廷怪罪下來怎麼辦?

無傷輕輕叩著身邊的桌子,道:“這個桌子太破,該換一個了!請問兩位,官家何等君主?”

無傷賣了個關子,不待他們回答,接著說道:“依吾之見,鞭六合一華夏,雄才大略之聖君也!相信,不用五年,必滅西夏;北方的女真,才是大宋勁敵。拿下這塊地方,前出涼州,可將西夏攔腰截斷;宋夏兩國邊界幾千裏,西夏兵力有限,如何設防?拿下這塊地方,西夏就是拔掉牙的老虎,再也威風不起來嘍!”

張吳二人聽得入神,沒有任何插話的意思。

“官家用我們這些人,就是要打勝仗;用張大哥,就是要理事安民。把仗打勝了,把百姓安頓好,隻有賞沒有罰呢!”

張所與吳璘互視良久,吳璘一拍桌子,道:“幹了!”

無傷起身,指著地圖道:“西海湖距離邊境不過五十裏,而這裏卻是阿柴部不能丟的地方。我帥騎兵,在西川河與北川河之間直插過去,等到他們雙方鬥得差不多了,一舉擒之。兩帥翻過日月山口,向西南方向急進,直接端了合窮波的老窩,分兵搶占積石山口,堵住敵人的退路。何愁大事不成?”

張所問道:“需要多少兵力?”

“我部隻需兩萬騎兵,依照我看,兩帥那邊一萬步兵一萬騎兵足矣!”

無傷的話正和吳璘的心思,步兵用來占領地盤,騎兵則搶占積石山口!

“軍需呢?”

吳璘的部隊,軍需還可支用一段時間,種無傷道:“每人十斤炒麵,兩斤牛肉幹,一壺酒一壺醋!”

既要酒又要醋倒是很奇怪呢!

地方打下來,在朝廷委派的官員到任之前,安民的工作還是要由張所來做。張所思來想去,心無定計。無傷道:“小弟就再送大哥一件禮物如何?”

“什麼?”

“安民之策!”

“快快道來!”

無傷一邊踱步,一邊道:“我把兩部的什麼讚普、頭人全部卡嚓了,大哥就拿他們的東西來安民好了!”

讚普、頭人都死了,他們的東西就變成了無主之物;吐蕃民眾受頭人盤剝太甚,得到自己的牛羊,會不會安分一點?

張所頻頻點頭,吳璘道:“還有沒有事情是你種無傷想不到的?”

無傷一笑:“沒有!”

“有,我說有就有!”吳璘嚷道,“我說小仲啊,老子給你當親兵好不好?”

無傷大驚,落荒而逃:“你的肚量太大,實在是養不起啊!”

吳璘拍拍肚子,沒幹什麼,怎麼又餓了呢?

仲文長告別家人,告別東京,告別心愛的姑娘,來到天武軍團,做了中軍的一名都頭。他帶著夢想來到西陲,他是武烈公一脈的長房長孫,九叔種無傷也隻是比他大兩歲,別的孫子可以不成器,他卻是不成的。九叔看到他,非常高興,留在身邊,要親自教導呢!

阿翁留下的馬有些老了,跟不上九叔前進的腳步了,如果九叔找到合適的坐騎,那匹馬就是他的了。他很早就喜歡那匹馬,曾經拉著阿翁的胡子撒嬌,想要那匹馬,那匹承載著家族榮譽,男人夢想的馬。可是,他未能如願,九叔得到了那匹馬。所以,他決定給九叔找一匹更好的馬。

中軍都指揮使是一個妖冶的男人,不像男人的男人,就連名字都不像,叫什麼不好,偏叫什麼花旦。花旦看九叔的眼神甚是複雜,不同於任何人,他隻有在女人身上才看到過那樣的眼神。有心想問,中軍裏沒有一個人敢說花旦的不是。掌管後勤糧秣的書生也是一個有趣的人,本來沒讀過幾本聖賢書,卻偏要裝儒門弟子,便有些不倫不類了。

他喜歡這裏,除了時不時地思念那個叫和香的女孩,一切都比想象的要好呢!

“呦,這不是仲大衙內嗎?”吳璘身邊的親軍營指揮使,堂弟吳天親熱地招呼著。

“嗨,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吳大衙內。今個兒沒事,咱找地方喝兩杯去?”文長入軍營小半年了,著實沾染了一些軍營習氣,說話再不是官宦衙內的樣子,更像東京街頭的小痞子呢!

“走著?”

“走著!”

兩人尋一個所在,也不拘環境,不拘菜肴,隻要能喝酒就好了。沿邊幾大軍團,積石軍團軍紀很差,與曲端的鎮戎軍團不相上下,嘿嘿,天武軍團來了,他們忽然發現,還有比他們更離譜的咧!

種無傷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主兒,手下的兵也是一個德行。隻要能打勝仗,愛怎麼混帳咱麼混帳。仲文長與吳天倒是對脾氣,沒幾天就熟了。吳天跟著兩位哥哥混,漸漸混出味道來了。吳天想做貴族,想做體麵人。仲文長是京城來的衙內,仲家五世將門,那可不是吹的。因此,吳天很是有些想接近的意思了。

酒酣耳熱之際,吳天捋著舌頭說道:“仲大衙內,你說咱倆該怎麼論啊?”

仲文長也有些頭大,順口道:“該怎麼論怎麼論。”

吳天豎起大拇哥,讚道:“不愧是京城來的大衙內,仲家將的大衙內,真明,明,明事理。你看啊,冠軍大將軍是我哥,兩帥也是我哥;仲帥是你九叔,我哥跟你九叔稱兄道弟,咱倆的輩分是不是也應該順順?”

噢,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仲文長頭大,發暈是不假,還沒高到非得認個叔叔的程度呢!

“你大哥,大英雄,你二哥,大英雄,我九叔,也是大英雄,對不對?啊,我說對不對?”仲文長提高聲音叫著。

“沒錯,都是大英雄!”

“我不行,我不是英雄,也就勉強算個人物,所以,隻能當九叔的侄子。你也不是英雄,所以,勉強作我的兄弟。兄弟,這麼著輩分是不是順了?”

吳天一聽,不對啊,怎麼順了?咱比他還大幾歲,就是平輩論交,也應該是哥哥啊!

吳天抓住仲文長的手,猛地搖著,道:“大衙內,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仲文長卻道:“你是英雄嗎?你要是英雄,就跟我九叔過兩招,隻要你能接下三刀,我叫你十叔,成嗎?”

當日獅子園盛宴,種無傷一刀敗嶽雲,何人不知,哪個不曉?吳天自知比不過嶽雲,所以,還是省省吧!

“什麼十叔九叔的,咱不希罕,兄弟,哥哥說的對不?”吳天認輸了。

文長笑道:“哥哥,喝酒。”

“喝酒!”

兄弟情義深,還靠美酒催,於是乎,又喝了不少。都要走了,文長忽然道:“哥哥,西海湖有馬?”

“有,好多好多的馬啊!都是好馬啊!娘的,隻有一遭,雖是好馬,脾氣甚倔,不吃回頭草呢!”

“好馬就不能吃回頭草,娘的,想吃也要能吃得上啊!我想給九叔弄匹馬,能幫忙不?”

吳天胸中激蕩著兄弟的情義,甭說弄匹馬,就是下油鍋也不在話下啊!

“小事一樁,沒問題。我與阿柴部的人熟著呢,咱們走著?”

“走著!”

兩位大衙內,騎著醉馬,慢騰騰地向邊境而來。吳天不僅人頭熟,地形也熟,哪裏有人防守,哪裏沒人管轄,整個一個門清。兩人很順利地進入了草原,看到阿柴部讚普的大管家,吳天還想打聲招呼,一頭栽倒馬下,呼呼大睡起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辰時初了。

阿柴部的好馬很多,最有名的卻是一匹誰都不能馴服的野馬,兩位天朝上國的衙內就是不服這個勁兒,就是要馴服吐蕃這匹烈馬。

西海湖邊,綠草如茵,天上的白雲似乎就在眼前,伸伸手就能抓到似的。

讚普董氈最喜愛的小兒子——都鬆欽巴,陪著兩位衙內,躺在湖邊曬太陽!

都鬆欽巴的五花馬,正悠閑的吃草,許是聽到湖裏水鳥的叫聲,抬頭瞧上幾眼,繼而來到主人身邊,用嘴巴拱著主人。

都鬆欽巴半支起身子,拍拍心愛的馬兒,又將臉貼上去噌了噌,五花馬才滿意地去了。

文長問道:“都鬆欽巴,那匹馬真的會來嗎?”

“是的!” 都鬆欽巴回道,“那匹馬最喜歡我的五花馬,一定會來的!來了也是無用,它是吐蕃的神馬,是不會被降服的!”

這時,忽聽“隆隆”的馬蹄聲,仿佛千軍萬馬在奔騰,三人起身觀瞧,足有上千匹野馬,自西方奔來。

“稀溜溜”一聲長嘶,馬群停在幾十丈外。五花馬閃電般衝過去,與一匹馬追逐嬉戲,毫不親熱啊!

文長看在眼裏,心中酸楚,如同看到和香在與別的男子親熱呢!

那匹馬,傳說中的神馬,就連吐蕃人都不能馴服的神馬,給他的感覺,與遠方的那位姑娘別無二致。這樣說,絲毫沒有褻瀆她的意思,感覺反倒越來越真切。它驕傲,它自由,它美麗,它俊逸,它和她,沒什麼區別。

從第一眼看到它,文長知道,這就是他想要的馬,配得上九叔那樣大英雄的馬。

“都鬆欽巴,把你的五花馬喚回來。”文長小聲說道,似乎大聲會被識破陰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