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聚精會神的看著,身後的王德看到這番情景,心頭一驚,不由得跨前一步,手按到刀把上,身上的氣勢陡然散發出來,趙桓、雲蘿都有所覺察,回身看看嚴陣以待的王德,不知發生了什麼。
粗看,這四名女子與先前的女子沒有什麼不同,舞姿翩翩,使刀弄槍,別樣風情。但是,看在王德眼裏,卻是令一番光景。她們可不是尋常女子,都是學過武藝的,而且武藝很高呢!尤其是那名正欲射箭的女子,眼神有意無意,總會向官家的身上撩幾眼,眼中沒有柔情,盡是仇恨!王德自幼修煉武藝,於弓箭一道用心最多,弓箭講究的是眼力、精神。此女子眼力驚人,定是善射之輩。她手裏的弓,乃不可多得的良弓,箭壺裏的箭,也是匠人精心打造的好箭。以現在的距離,她的箭射出來,王德還有把握接下來;距離再近一些,五丈內,兩船正對,那就不好說了。如果,她不射官家,而是射向太上皇,那又如何是好?太上皇、官家都不能出任何閃失,這艘船上的任何人也是不能出問題的!
怎麼辦?
握住刀把的手,全是汗水,臉上也是汗澇澇的,正緊張地想著對策,忽見劉琦、張憲二人猛地起身。三人都是久經戰陣的大將,對危險有著天生的敏感,對視片刻,已然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船兒距離龍舟還有二十丈,危險迫在眉睫。
張憲上前,慨然請道:“臣願舞劍,為太上皇、陛下助興!”
太上皇沒有感到任何不妥,趙桓看到三名愛將的樣子,似有所悟,搶在父皇前麵,道:“好!”
張憲上前,劉琦退後,占到太上皇身邊,王德不動。王德身後的嶽雲、鄭七郎,不約而同上前幾步,跟在張憲身後;老迷糊將王德鐵弓悄悄摘下,握在手中,小磕巴叩著箭壺內的雕翎。隻要一個動作,他們的箭和弓就可以送到王德手中。
張憲悄聲道:“兩賢侄助我!”
距離畫船八丈,女子的弓已經慢慢拉開,弓弦上的箭,遙指蒼穹。
張憲大吼一聲,猛地躍下。嶽雲、鄭七郎,一人扶背,一人頂腰,奮力向前推去。張憲在空中一個漂亮的翻身,落在畫船之上,喝道:“某乃張憲是也,願與四位小娘子共舞一曲,為太上今上助興!”
張憲堪堪擋在射箭女子身前,擋住了對方的視線。要想向龍舟射出箭矢,必須要過了他這一關才行,或者,直接把箭射到他的胸膛之上。
“好,好啊!”
“張大帥威武!”
岸上響起如濤般的響聲。
船兒距離龍舟還有六丈!
“小女子敢不從命!”
射箭的女子話音剛落,另外三名女子,刀槍劍一齊攻到。張憲不能讓她把箭射出去,所以,張憲不能動。即使有所限製,張憲還是張憲。虎軀一震,心神清明,眼前的動作頓時慢了下來。上身輕輕一搖,避過迎麵長槍,左腳踢向使刀女子的手腕,逼得對方變招;手中寶劍疾風般斬下,“當”地一聲,將來劍擊落。趁著女子一愣神的功夫,手腕翻動,攪住女子的寶劍,幾個翻轉,她的劍已經飛到了天上。
“女子無才便是德,為何要舞槍弄棒!”
說話的功夫,丟了劍的女子騰空而起,就要搶回寶劍,忙裏偷閑,還要踢上一腳;身前槍影霍霍,不知多少槍頭在閃爍。身後又一刀刺到,想不移動身形,如何能避過這般緊密的攻擊?
畫船距離龍舟正好五丈,已經進入最佳射擊距離,女子的弓拉得正滿,冷森森的箭鏃,指向張憲的前胸。
張憲大吼一聲,身子前傾,閃過頭上的一腳,寶劍刺進槍影的中心,一聲脆響,擊開梨花槍,腳下用立,拔身而起,向前衝去。身後的剛刀落空,身前的箭,卻是越來越近。
這四名女子恁地強橫,現今形勢下,不能大開殺戒,又要護得陛下周全,張憲別無選擇,隻能以身犯險。在她們心中,殺了一個張憲,是否劃算呢?
射箭的女子,略一猶豫,張憲的劍已經到了,已然刺到哽嗓咽喉。
那女子大恨,銀牙一咬,兀自不顧性命,射出了箭。
張憲身後,三女一齊殺到。
好一個張憲,電光火石箭,一個鐵馬橋,閃過來箭,手中的寶劍輕輕一挑,將女子身上的紅鬥篷挑落,接在手中,大紅的鬥篷舞動起來,如同紅色的氣浪,將船上的風光盡數罩住。手上的鬥篷在轉,身軀也在四名女子中間遊走,宛如花叢中的蝴蝶,那般輕盈,那般灑脫。
船兒駛出七丈遠,再想射出箭矢,已是難上加難。
“還不收手,要抄家滅族嗎?”
“我們的家不是已經被你們毀了嗎?”
“大王,奴婢盡力了!”
行刺失敗,四名女子俱是一般絕望的神色,也不待張憲來攻,或用刀或用劍,自裁而死。
“唉!”
一聲長歎,大紅鬥篷落下,蓋住四名可憐的女子。船兒駛出很遠,岸上的人早沒心顧及這邊的情況,還要看更美的花呢!
張憲回到船上,躬身見禮,也不坐,就在趙桓身後,與王德並肩而立。
五十艘畫船都過去了,也許還是綠筠姑娘得到的花兒最多,也許綠筠姑娘還會獲得今年的花魁呢!
就在這時,“嗨呦”一聲長長的號子聲,一葉偏舟,自東而來,舟上一名搖櫓的老者,還有一名天真爛漫的少女。少女一身粗布衣服,烏黑的長發隨便梳了一根大辮子,隨意地垂在腦後。左邊是裝魚的竹婁,右邊是滿筐的蓮子。手裏搖著一枝蓮花,半挽著褲腿,露出雪白的肌膚,一雙赤腳,放在水中,撩撥著水兒,玩的正高興呢!
看到岸上那麼多的人,抬眼向遠處望去,看到富麗堂皇的龍舟,少女驚道:“爹爹,你看,前麵好多的人,還有龍舟呢!”
“是嘍,爹爹早就看到了!”
“快些回去,為何還向前劃呢!”少女蹙眉問道。
“今天是秦淮花會,花會花會,缺了我家香兒,哪裏還是什麼花會啊!”
少女的眼睛裏盡是興奮,一個個地望過去,都是比花還要美的女人,羞道:“奴家如何能和那些姐姐比?你看,她們的衣服好漂亮啊!呀,快看,那位姐姐的耳墜,好像是珍珠啊!”
“衣服好有什麼用?我的香兒沒有好衣服穿,還不是天下最美的女子?”
“真是的!就你說我美,快些回去吧!香兒好怕啊!”
老者大笑,船兒向前的速度更快了。
岸上的人,聽到父女兩人的對話,一齊盯著少女看,可不是嗎,真是人間少有的美人呢!雖然沒有綾羅衣裳,沒有珍珠耳墜,沒有胭脂,沒有香氣逼人的鮮花,可還是一位萬中選一的俏佳人啊!天然去雕飾,戲水若芙蓉,在這樣的日子裏,在這樣的場景下,更是超凡脫俗,美不勝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