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薑蹙眉道:“他們都說些什麼?”
內侍道:“說什麼任得敬誤國,請皇帝、太後誅任得敬以謝天下。說什麼斡道衝若是有罪,請明正典刑;若是無罪,便請立即開釋。還說……”
內侍的眼睛一直瞄著任得敬的反應,接下來的話相必是更加難聽,所以,不敢再說了。
任得敬怒道:“大宋國政之壞,多因儒生清談誤國,不可不慎。臣告退,就去料理了此事再說!”
“今日我也累了,父親回府休息,不用再進來了!”任薑打了一個哈欠說道。
“是!”
任得敬的方法很簡單,派一隊軍兵出去,大棒一揮,打走了事。
瞧天色,已近午時,樞密院那邊沒什麼別的事情,任得敬上馬回府。壞人總在算計好人,所以,壞人是最怕被別人算計的。任得敬怎麼都算不上好人,出入非常謹慎:三四條路線,換著走,讓人摸不到規律;身邊總是不少於一百名親兵護衛,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
今天這條回家的路線,是他最信任的人常忠良事先算好的,最是吉利了。
天陰沉沉的,路邊的行人很少。不大的功夫,胡子上已經凝了一層白霜。四弟任得仁去承天寺拜佛,這個時候想必已經回來了。任薑越來越不聽話,還是得吩咐得仁,看得再緊一些。
興慶大街上,人少得可憐。突然,前麵的隊伍停了下來,抬頭一看:一輛堆滿了幹柴的牛車,堵住了去路。
兩名衛士催馬上前,揚鞭喝道:“樞密使大駕在此,快閃開!”
趕車的鄉下漢子,急得滿頭大汗,忙道:“這頭死牛,活生生要害死人咧!官人,可不敢對這頭牛大喊小叫,牛脾氣一上來,俺都管不了他哩!”
一名衛士大怒,揚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抽人,也許是老牛真來了牛脾氣,也許是車夫情急之下,抽在牛屁股上的一鞭子起了作用,牛車陡然加速,向前衝來。衛士帶馬避讓,抽刀就要殺人了。
車夫一骨碌,滾到地上,柴堆裏突然飛出兩枝箭,衛士猝不及防,中箭落馬。
這時,老牛發了瘋一般,將衛士的隊伍衝散。任得敬心生警兆,正要下達命令,兩旁店鋪二樓的窗戶突然打開,人影閃動,飛下幾十枚黑乎乎的東西。
手榴彈?不好,有人行刺!
任得敬飛身而起,向左側竄去。迎麵兩箭殺到,右側還有一箭。腳尖在一名衛士的身上一點,速度升到巔峰,拔劍在手,左右一分,將迎麵兩箭掃落,右側一箭也已走空。
身子落地,耳邊響起劇烈的爆炸聲。身後再起波瀾,回身一劍劈去,“哢嚓”一聲,居然將一條手臂劈為兩半。前麵三尺處,緊閉的店門後麵到底是什麼?
牛車停在道路中間,燃起熊熊大火,即使身在一丈開外,也能感覺到火的熱度。百餘名衛士,兩息之間,死傷近半,敵人處心積慮,手段甚是毒辣!
一口氣還沒喘勻,十幾枚手榴彈又向他這邊飛來,情勢如此,即使門後麵是龍潭虎穴,少不得也要闖上一闖。
念及於此,任得敬抓起身邊的一名死屍,扔進門去,身子竄起,隨著探路的石子殺了進去。
左側一把鋼刀,右邊一杆長槍,正麵一人,淺飲小酌,極為悠閑。
原來是他!
任得敬當然認識麵前之人,李純亮!
三尖兩刃刀,霍地刺來,李純亮揚手將杯中酒喝盡,一個前衝,抓住長刀的刀柄,長刀速度更快,濃濃的殺氣,撲麵而來。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關上了,一把寶劍又告殺到!
任得敬久經戰陣,深知越是危急關頭,越不能自亂陣腳。
踢飛長槍,閃開鋼刀,手中寶劍向殺氣最濃的一點,劈去!
“當”地一聲脆響,三尖兩刃刀稍稍一頓,任得敬不顧身後的寶劍,身子前衝,手腕反動,蕩起漫天的劍影,決心硬撼李純亮。
屋內的敵人,當然是李純亮武功最好,隻要逼退李純亮,餘子不足道哉!
李純亮自然也是不能退的,他一退,包圍圈立即瓦解;再者說,下一刻會有多少衛士撲進來,誰能預料?
銀牙一咬,拚著受傷,也要把任得敬留在這兒!
長刀也不管那些劍影,朝任得敬左肋就刺了過去,一命換一命,任得敬肯不肯?
電光火石間,惡鬥見了分曉!
李純亮左肩中劍,血如泉湧;任得敬左肋中刀,後背又中一劍。但是,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刀劍竟刺不進去,這任得敬莫非是刀槍不入的神人?
一聲長嘯,任得敬揮劍再斬,一定要將李純亮斃於劍下。
“哢嚓”一聲,頭頂的木板居然裂開,一桶滾燙的油,從天而降。任得敬倚仗護身寶鎧,已經將形勢改觀不少,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頭頂上的變化。
“哎呀”一聲慘呼,寶劍仍在地上,任得敬雙手抱頭,滾倒在地。
一人從後堂出來,手裏拿著一支著火的木柴,罵了一句什麼,將木柴扔到任得敬的身上。火,騰地燒起來,任得敬的嚎叫與厲鬼無二,聽著非常淒慘。
李純亮嘴角邊掛著冷笑,聽著火中的聲音低到連蚊子都聽不到了,這才帶人,離開此地。
任得敬三兄弟同時斃命,駐守京城的中央侍衛軍、擒生軍並沒有產生大的騷動,馬上向李純亮宣誓效忠。
李純亮下達命令,將任氏一族,無分男女老少,一律處斬,而後,才來見任薑。
溶月宮內,燈火通明,空闊的大殿隻有任薑一人。
看清了來人,任薑冷冷問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李純亮搖頭,道:“我寧願殺自己!”
“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你還是大夏的太後,大事我來幫你!”
李純亮坐到美人榻上,心道:世人皆曰,美人榻英雄塚,既為英雄,命該如此,就死在這裏好了!
身子緩緩躺下,躺在任薑的懷裏,雙手將佩劍高高舉起,柔聲道:“事情已經做了,想殺我,就動手吧!”
寶劍到了任薑的手裏,沉默了許久,任薑奮力將寶劍仍了出去,抱住李純亮,大哭道:“天啊,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