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朝陽升起的時候,繁華的西平府大街爆發出一聲巨響,似乎自從這聲爆響過後,人世間的一切都消沉下來,城內的喊殺聲也低落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蕭合達、王希夷是眼瞅著吳璘率軍殺進了李良輔的都統衙門,開始心中還有一點妒忌,但是,誰讓人家腳下,捷足先登了呢?
巨響中,他們隱約聽到呼喊大帥的聲音,戰場上太亂了,也許是錯覺吧!但是聲音越來越響,兩人大驚,難道吳璘出了意外?
帶人衝進來,大堂一片狼藉,被硝煙熏烤的屍體冒出難聞的氣味,刀槍丟的滿地都是,砂石壓著血肉,血肉模糊著砂石。吳璘的親兵營指揮使,好像叫做吳天的,抱住一個人,正在嚎啕大哭:“哥,我的好二哥,不帶這樣嚇人的!醒醒,說句話啊!二哥……”
王希夷、蕭合達衝過來一看,吳天懷中的人正是吳璘,令敵人聞名喪膽的吳兩帥。
王希夷驚道:“小子,快把他放下,叫醫官,快叫醫官!”
蕭合達也道:“快把兩帥放下,你要死嗎?”
吳天盡管悲痛,腦袋中還殘存著一絲清明,雖然不知道把二哥放下的理由,但是麵前的兩個人還是認得的。他們不會是想害二哥吧?不會的,應該不會的。
吳天剛把吳璘緩緩放下,王希夷心中淒楚:隻怕吳二愣子這回夠嗆啊!
吳璘胸前的盔甲被炸開了,頭盔早已不知去向,左肋上嵌著一塊鐵皮,肚子塌陷,也許是被什麼東西砸到了。看現場的情形,李良輔引爆了炸藥,是想臨死把吳璘也帶去啊!本來瘦小枯幹的吳璘,現在的樣子,就像一頭猴子,掉進了黑泥裏的猴子。唉,人哪,活著的時候什麼都好,死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醫官來了,一次就來了三位:三大軍團最好的醫官都到了。分別請脈,繼而又小聲商量了一下,一人搖頭道:“兩位大帥請看,左肋這塊鐵皮,砸斷了肋骨,隻怕已經傷到了裏麵的髒器。肚子有被壓過的痕跡,腸胃肯定會受到損傷。兩帥呼吸很弱,也許,也許……”
“也許什麼,快說!”
“也許熬不了一個時辰了!”
王希夷急道:“用藥,用藥啊!”
“現在最有效的是熬製一點人參湯,兩帥若是能消受,就可以延長一兩天的性命,再想別的辦法吧!隻是,這塊鐵皮嵌在骨頭上,誰敢動啊?就是取出來,不知要流多少血,命怕也保不住的。”
蕭合達遲疑了一下,道:“我有一棵上好的人參,祖上傳下來的,應該可以用用!”
說完,命人快去取來。
蕭合達的人參確實是好東西,後來據醫官說,少說也要七八百年才能長成現在的樣子。大家忙活著,剛將吳璘抬到一處幹淨的屋子裏,生上炭火,有了一點熱乎氣。
“老二,怎麼啦?裝慫是吧,還不給我起來!”人未到聲音已經到了,鎮國大將軍吳階來了。
吳階看到兄弟,死人一般沒有動靜,眼淚“唰”地就下來了:“老二,二愣子,你醒醒,哥哥來了,哥哥來了。”
英武蓋世的吳階,跪在床前,涕淚橫流,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骨肉至親出了事情,又有立即失去他的危險,又有哪個能受得了?
“二弟,你說,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大哥為你出氣,為你出氣!”
聽完王、蕭二人的介紹,吳階吼道:“傳我將令:限城內夏軍半個時辰之內,放下武器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是!”
傳令兵答應一聲,去了。
“一個小小西平府,損折一位軍團都指、一位親王上護軍,你小子還要來湊熱鬧,還嫌不夠亂嗎?啊,還嫌不夠亂嗎?你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向爹娘交代,怎麼向官家交代啊?”吳階大哭道。
人參湯熬好了,醫官小心地端上來,用銅勺舀了一點,試探地放到吳璘的嘴邊,灌下去!湯汁一點沒進去,都流了出來。這時,又進來一人,手腳甚是麻利,轉瞬之間,已經在吳璘身上紮了十幾針。吳璘臉上的顏色緩了緩,似乎出了一口氣呢!再喂湯,就順利得多了。
能進東西,那就還有辦法。
來到外間,吳階問道:“怎麼樣?”
“多虧蕭大帥的人參,兩帥三天之內無恙,必須盡快將鐵皮取下來,隻是我們都沒有把握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醫官有一說一,全是實話。
吳階麵向蕭合達,“撲通”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道:“吳階謝了!”
而後起身,道:“傳令:派人回京去請禦醫,把京兆府、太原府能找到的最好的人參、大夫都弄來。”
軍令如山,有人立即去辦。
就在這時,探子回報:李純亮盡起大軍,向西平府殺來。捧日軍團都指揮使嶽飛,請大將軍放心,一定不放一個敵人過來。
西平府的戰鬥已近尾聲,放著這麼人作甚?
吳階擦了一把眼淚,喝道:“命令:龍騎軍團都指揮使蕭合達,督龍騎、積石、鎮戎三軍團,肅清城內殘敵,不得有誤。龍衛、神衛、定邊三個軍團,西進迎敵!龍衛軍團為全軍先鋒,限一個時辰之後出發,午時前必須到達黃羊平。”
“得令!”王希夷答應一聲,匆匆而去。
嶽飛選擇的阻擊地點依然是黃羊平,就是上次陣斬任純忠的黃羊平。捧日、天武、雄勇三個軍團的大營連成一片,綿延十餘裏,非常氣派。三位大帥,帶著不到二十名親兵,候在靜州不遠處的一座土山上,等候著夏軍的到來。
嶽飛端坐在照夜白之上,問道:“任兄可還適應現在的生活?”
任得聰老臉一紅,道:“敗軍之將,還有什麼資格說適應不適應?隻要打敗李純亮,為家人報了大仇,平生之願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