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雨(四)(1 / 2)

回到上京的當日,皇帝陛下在大殿為立功將士接風洗塵。歡歌笑語,酒肉飄香,第五風坐在顯眼的位置,向三位大人物打過招呼之後,裝出一副正欲投胎餓鬼的樣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沒功夫扯淡,先填飽肚子再說。宗磐還是原來的樣子,還是一樣陰險無比的笑容;宗翰須發皆白,臉上的皺紋刀刻斧鑿一般,不過瞧著精神還好;宗幹顯得很平靜,平靜得有些過了。主座上的皇帝陛下已經二十二歲了,按理說可以親自處理朝政了,但是沒人把他放在心上,合剌看宗磐的眼神也是畏畏縮縮,說話細聲慢語,比宗磐的親生兒子還要恭順。

鄰桌的蒲察斜哥悄悄捅捅第五風,打趣道:“兄弟,別管顧著吃也說兩句話啊!”

第五風撇撇嘴說:“說什麼?說的高了你聽不懂,說的低了我就變成與你一樣的俗人了,還是不說的好!”

“俗人?俗人咋啦?還不是一樣立大功,來俗人幹一杯!”

兩個人熟透了,啥話都可以說,沒什麼好講究的。

酒杯剛剛放下,隻聽上麵的宗磐高聲說道:“第五將軍,你現在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要孤家怎麼賞你?”

大殿內頓時靜了下來。

犒賞有功將士,這樣的話應該由皇帝說才是,他這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在向滿朝文武示威,還是試探?宗幹陰沉著臉,悶頭吃酒;宗翰不為所動,似乎什麼都沒聽到。合刺緊咬著嘴唇,忍得非常辛苦呢!

第五風起身,故意晃了兩步,猛地搖搖腦袋,就像在努力將酒水揮發出去一樣,上前跪倒:“臣相中了胡裏改路的一片土地,大概一千畝地,大王若是想獎賞臣,就請將那塊土地賜給臣!還有,蒙兀室韋八次忽部大頭領的兩個女兒,臣瞧著順眼,一並賞給臣吧!”

宗磐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們的大英雄就這麼點出息?”

“哏嘍”一個飽嗝打出來,第五風委屈地說道:“大王的吝嗇是出了名的,象我們這些人,沒生在好人家,即使立再大的功勞也不可能封王,既然如此,隻能為子孫後代考慮,多弄些土地牛羊了。”

宗磐非常詫異,有人驚奇地“啊”了一聲,大家都在望著宗磐,等待著答複。

宗磐還在沉吟,忽然聽到皇帝說道:“爵以賞功,職以任能,聖人為政,不過如此。第五風立下大功,可晉封平南王,朕一並將你看中的土地女子賞賜給你,卿可還滿意?”

這一下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宗磐望著小皇帝,眼睛裏的精光似乎要將這個人斬於當場。第五風更是尷尬,既不能領旨謝恩,也不能推脫,隻得以暫時的沉默來應付。

小皇帝完顏合刺根本不敢正視宗磐的目光,望向宗幹尋求幫助,宗幹搖搖頭,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合刺迅捷無比地低下頭,輕聲道:“如此處置,叔王覺得可還妥當?”

宗磐“哈哈”大笑:“陛下英明神武,臣甚是欣慰啊!好一個大膽的第五風,還不領旨謝恩!”

陰雲來得快,散得更快,第五風樂得五官都變了形:“臣,臣領旨謝恩!臣,臣就是陛下和大王的一條狗,二位老人家讓我向東我絕不向西,讓我上房我絕不抓雞。誰要敢對陛下一分不敬,臣就立馬撲上去,活活咬死他。臣啥都不說了,火裏來水裏去,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肝腦塗地,馬革裹屍,臣不敢辜負二位老人家的恩情啊!嗚嗚嗚,我現在就是平南王了?”

宗磐笑著點頭,第五風“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掉了幾滴幸福的淚水,在向自己座位走的過程中,還一個勁兒地提醒自己是中國人,可不能做出賣祖宗的事情。

第五風成了眾人注視的焦點,成為今天的主角。認識的不認識的,輪流上來敬酒,閻王還不打笑臉人呢,第五風自然是有來必應,舉杯就幹。有意無意地,他想醉了,醉了就沒有煩惱,沒有憂愁,也許永遠不醒來才是最好的選擇啊!

“下官郭錦繡參見平南王,恭喜大王賀喜大王!”

一個人的影子在麵前晃悠,從官服來看,是一個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小官。第五風的腦袋不由自主地晃著,說話想利索也難:“我,我好像不認識你,你吧!想討賞,明天到府上來,今天沒帶錢啊!明天來,一定要來啊!”

那人在笑,好像比哭還難看;不遠處一個非常體麵的人說道:“錦繡是南京路副都統、涿州留守郭藥師的侄子,現在在吏部供職,你們二人要多親多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