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十三年三月十六,四川路、淮南東路轉運使分別呈送奏折,四川路治下的幾處官營茶場,淮南東路的一處鹽場,同時查出舞弊案件,涉案人員幾十人,工部左侍郎以下幾名京官牽涉其中,實在是近年罕見的大案。
垂拱殿內,氣氛沉重,工部尚書、太子左庶子趙成式跪在殿中,汗水順著兩頰往下淌,都顧不上擦一下:他自問清白,但是事情出在工部,輕的給一個失責處分,重的就難以預料了。聖上痛恨貪官,殺了幾批,多的時候一次殺十幾人,其它的罪責還有可能寬宥,貪汙則沒有幸免的先例。
趙桓看完奏折,放在龍案之上,麵色鐵青地問道:“趙成式,你可知罪?”
趙成式早就想好了說辭,連忙道:“陛下,臣督責不利,罪責難逃;臣曾經收過其中三兩人的禮物,不過沒有超過三十貫的貴重物品,當時考慮同僚的情麵,不得不收。臣同時回贈了他們一些小物件,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臣捫心自問,沒有貪贓枉法之事,若臣言不實,請誅臣滿門!”
趙桓冷冷地說道:“想必你是料定,朕不會牽連家屬,所以拿他們來說事是不是?朕雖不願枉殺一個好人,你趙成式果真有問題,朕也可以多殺幾個人,警示那些貪官汙吏,讓他們下次伸手的時候,也要好好算計一下到底值不值?給朕回去老實待著,等候問詢。”
“是!臣告退!”趙成式戰戰兢兢退了下去。
趙桓心情很壞,說道:“都說說,看看怎麼辦?”
李綱出班奏道:“由朝廷派出官員,查明內情,陛下自可依律處分。臣以為,由禦史台出麵還是合適的。”
張邦昌則說道:“事情牽涉到工部尚書、左侍郎,普通的禦史恐怕難擔大任!”
秦檜思量著,觀察一下陛下的反應,道:“臣以為,禦史中丞赴四川,料也無事;淮南東路,則需要一名幹練臣子方能勝任。太子右諭德韓彥古,出身名門,品學端正,必能將差事辦得妥帖。”
朱孝莊若有所思,掃一眼侃侃而談的秦檜,立即明白了此人的險惡用心:趙成式與韓彥古同屬太子一係,交情不淺。秦檜保舉韓彥古,首先就可以博得一個執政薦人公正無私的好名聲,韓彥古如果辦好了差事,趙成式多少要吃些掛累,秦檜坐收知人之明;辦不好,別人就可以很自然地想到,官官相護,同流合汙。禦史言官一鬧,不僅趙成式雪上加霜,就是韓彥古想全身而退也是千難萬難。況且還有一種可能,兩人如果都出了事,太子會怎樣?
朱孝莊忽然咳嗽了一聲,韓世忠瞧過來,一個眼色遞過去,韓世忠上前說道:“臣犬子尚且年幼,沒有出京辦差的經驗,辦不好差事處罰他一人是小,耽誤了國家大事,誰能負這個責任?伏請陛下明察!”
張邦昌笑道:“韓執政過慮了,我們都老嘍,年輕人現在不曆練,難道將來用他們的時候再曆練?臣讚同秦執政的意見,韓彥古才堪大用,請陛下深思熟慮。”
朱孝莊道:“太子身邊也缺不得右諭德,臣以為改派他人為宜!”
一個韓彥古,值得他們這樣爭來爭去嗎?趙桓正在思量背後的文章,裴誼進來稟報:開封府尹程敦複有要事求見。
這個時候程敦複要求麵聖,難道是張國荃的案子有了結果?
確切地說,案子有了進展。
程敦複奏報:今日巳時左右,一人至大堂揭發其主人——龍衛軍團左廂都指揮使魏楚蘭殺害張國荃一家之事。據稱,張國荃遇害的當日夜間,魏楚蘭一夜未歸,同時還帶走了他身邊的六名親兵。魏楚蘭是聽說文靈惜遇害,匆匆而去的。直到第二日辰時左右,魏楚蘭才回來,麵色陰鬱,滿眼血紅,特別不正常。而魏楚蘭換下來的鞋子上麵,殘留著血跡;跟他一起出去的那六名親兵,再也沒有在府中出現。
朱孝莊腦袋轟地一聲,驚在當場:如果人是魏楚蘭殺的,太子的處境就異常凶險了。他緊急思考著對策,不經意間,看到張邦昌與秦檜似乎相視一笑,難道他們早有勾結?哎呀,事情越發棘手了。
趙桓還沒有說話,秦檜先說道:“陛下,此事幹係重大,必須小心行事,臣請刑部、大理寺、開封府三堂會審當事人魏楚蘭。刑部尚書蔡昌病重不能理事,大理寺卿東方英身份貴重公正無私,可為主審官,開封府尹程敦複與刑部左侍郎萬俟禼在旁協助,必能使案情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