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朝夕相對,這最初一言不發且滿身疏離的剛毅之人,終歸是打開了心,與她言道他是鄰國大盛的世家公子,遊玩途中偶遇山賊,驚慌之下逃入這深山之中,以求避命。
一切的一切,聽著真實,她不曾有半分懷疑,僅是日日為他傷口換藥療傷,誠然已對。
然而,整整半月的互陪互伴,兩人互相情義,待她心生搖曳,本打算告知他她大旭公主的身份,不料那剛毅俊雅的少年,竟突然不告而別,任她焦急的尋遍大半個道行山,都不曾得他半分蹤跡。
這人,便這麼突然憑空消失了,不留半分痕跡,許是她失魂落魄的模樣惹得剛閉關而出的國師訝異,國師開口而問,她才如實以告,奈何國師掐指一算,唇瓣一動,僅幽似歎的說了兩字:“孽緣。”
孽緣。
是了,當初不知這二字是為何意,甚至以為國師故意嚇唬於她,奈何此時此際,竟用入骨入髓般的震撼與痛意,讓她徹底明白了國師口中這二字究竟何意。
這曾經心係的男子,竟是沾染了父兄的鮮血,如此血仇,何能逾越半許!
這般相遇,無疑是她從未想過的重逢。
思緒翻轉,震撼不平之中,渾身上下都開始莫名的緊繃。
她獨立在城樓,目光森冷微顫的凝著他,似要將他一眼一眼的剜下肉來。
萬軍之前,他一騎獨立,微微仰頭,目光就這麼靜靜的朝她落著。
待半晌,他眉頭稍稍一蹙,終歸是再度出聲,“鳳瑤。”
短短兩字,語氣卻是極其幽遠,然而她乃大旭長公主,如此親昵之名,豈配他喚。
她瞳孔驟然而縮,陰沉而問:“閣下便是大盛太子?”
他靜靜凝她,眉頭皺得更甚,卻是片刻之後,稍稍點了頭。
她冷笑一聲,修長的手指肆意把玩兒著手中的箭羽,唇瓣一動,嗤然冷冽的繼續問:“便是那殺我父兄,毀我千軍萬馬的大盛太子?”
冷冽的嗓音,嗤然十足,甚至語氣之中,還夾雜著幾分不曾掩飾的殺氣。
“你放肆……”刹那,城下有兵當即怒斥,奈何後話未出,那馬背上的男子已威儀而道:“住口!”
瞬時之中,城下大軍鴉雀無聲,各個神色各異的朝城牆上的姑蘇鳳瑤望來。
她滿身鳳袍,容顏傾麗,然而麵容之上,卻殺氣盡顯,狠意浮動。
馬背上的男子臉色變了變,朝她凝望半晌,低沉而道:“當日深山而遇,我不知你大旭宮主身份。那日你父兄戰死沙場,也因偷襲我大盛營地,被營地之兵亂箭射殺。我無意傷任何人,當初是,如今亦是。鳳瑤,你既是大旭長公主,這滿城百姓性命,便握在你手裏,隻要你率軍投降,我司徒夙在此起誓,定不傷你一兵一卒。”
剛毅的嗓音,微微帶著幾分厚重。
奈何這話入耳,卻頓時令她冷笑出聲。
她漫不經心的笑望著他,瞳孔之中的殺氣越演越烈,隨後懶散無波的道:“大旭而威,為何要誠服殺我父兄的仇敵?司徒夙,今日你若攻我大旭京都,那你這烈馬之蹄,便先從我姑蘇鳳瑤的身上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