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過後,天氣逐漸平和了幾許,寒風凜冽,肆意將地上的落葉吹入半空,那些枯黃的落葉漫天飛舞,有些撞到了路上行人身上,惹得行人唾棄兩聲,忍不住再度攏了攏衣袍,步伐也驀的加快了幾許。
寒風浮動,薄薄的夾襖已是抵抗不了這種暴雨過後的寒冷,徐桂春一家,皆滿麵蒼白,唇瓣發紫,無奈之下,隻得多穿了幾件秋衣在身上禦寒。
徐桂春兒子年紀尚小,未能有厚厚的棉襖蔽體,手腳冰涼。徐桂春生怕他凍著,隻得將其放在榻上用被褥裹成一個團子,眼見自家兒子凍得發紫的唇瓣略微緩和,她心底也逐漸鬆了口氣。
閑暇無聊,她從家中翻出了些舊衣,坐定在屋中的小案旁用針線一點一點的將舊衣翻新改良。她自小出
生農家,女紅著實厲害,一件件舊衣落在她手裏,她也能變著花樣的翻新縫製。
日子清閑如水,雖沒了往日的富貴榮華,但這種安寧靜謐的日子,卻也是自己喜歡的。隻奈何,心底終歸還是有一處空缺與傷痛,厚重難耐,卑微恥辱,她雖能強行忍受,但自家兒子與自家那年邁的雙親也跟著自己受嘲受恥辱,她心底終歸是過意不去。
終歸是被夫家掃地出門的人,這種被褥絕情冷狠的拋棄之事,無疑早在街坊中肆意傳開,別說自己抬不起頭來,便是自家的爹娘,也要被街坊肆意嘲諷調侃。
她雖身為女兒,不能好生盡孝便已不善,而今還連累自家爹娘一起被諷,這種無奈悵惘之感,一直縈繞在心,揮卻不得。
思緒翻騰搖曳,層層起伏,片刻後,她抑製不住的歎了口氣。
榻上那被裹成了團子的孩子微微抬頭朝她掃了一眼,眉頭一皺,一聲不吭。
僅是片刻,屋門外突然揚來略微熱絡的笑迎聲,徐桂春怔了一下,指尖的針頭猝不及防的刺中了指尖皮肉,瞬時,疼痛驀的一來,她抑製不住的倒吸了口氣,血水也順著針尖溢了出來。
“桂春,你莫叔叔與他兒子一道來了,你快些好生梳頭一番,來堂屋見客。”正這時,屋門外揚來了一道略微蒼老喜色的嗓音。
徐桂春眉頭一皺,並未言話。
“桂春?”門外老婦候了片刻,心底也稍稍一緊,再度喚了聲。
徐桂春心頭悵惘,待默了片刻,終歸是強行按捺心緒,平緩而道:“娘,我知曉了。”
這話一落,門外老婦僅囑咐了兩句,隨即便快步離開。徐桂春也不敢耽擱,僅是急忙收了針線起得身來,目光又略微不放心的朝自家兒子與那榻上仍舊昏迷的女子掃了兩眼,隨即便稍稍理了理衣裙,轉身出屋。
“娘親。”正待她在外合門的刹那,那小榻的孩童出了聲。
徐桂春雙手一頓,抬眸觀他。
孩童滿目執著,瞳孔緊緊的朝她鎖著,“娘親,爹爹會來接我們,爹爹肯定會來接我們。外祖母方才說的那人,全兒不喜,娘親莫要與他多呆了,早些回來,全兒想穿娘親做的衣服。”
他難得說這麼長的話。
這話入耳,徐桂春心頭起伏,差點熱淚盈眶。
自家這兒子雖年齡尚小,但卻因自小備受欺辱,從而略微早熟。亦如她此番出去要做什麼,他稚嫩的心裏一清二楚。
她也想過要好好讓他過無憂無慮的日子,也想讓他衣食無憂,健然成長。隻可惜,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論她如何在那人麵前如何隱忍甚至委曲求全,但終歸還是抵不過那人的喜新厭舊,隨意拋棄。
那人,權勢在握,家中富貴,女人如他而言,不過是隨意可丟可棄的衣服罷了,可笑的是她曾經還被他那風度翩翩的模樣吸引,傾慕,甚至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而今一切一切,終成惡果,惡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