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緩緩地睜開眼睛,眼前是櫻紅色的屋頂。全身上下又疼又癢,像是無數螞蟻正沿著他的骨頭爬動,咬著他的關節縫兒,稍微動動就疼得眼前發黑。
爬起來暫時是別想了,扭頭也很難,不過按這個感覺,他應該是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可能在某個賓館裏,隻不過裝修的顏色有點豔。
“……目前自衛隊已經接管了該區域的治安,現場清理工作仍在進行中,下麵將由我們的前線記者結野小姐采訪自衛隊發言人,為我們帶回第一手的信息。”電視機的聲音。
“根據目前入手的情報,應該是一起大規模的軍火走私案,押送軍火的武裝人員和搶劫者發生了激戰,過程中他們發射了大量的重武器,包括肩扛式火箭炮和重機槍,最後導致裝運軍火的貨車爆炸。”沉穩磁性的男聲。
“但根據附近居民的說法,在槍聲響起之前他們聽到了奇怪的吼叫聲,像是由某種超大型的生物發出的,孩子們則認為那是哥斯拉。請問自衛隊對此有什麼解釋。”清麗好聽的女聲。
“對此我隻能遺憾地說,我們在現場並未發現哥斯拉的屍體……”
路明非歪著嘴嗬嗬幹笑兩聲,這幫日本人說起瞎話來也是蠻溜的。自衛隊顯然知道昨夜發生的事沒那麼簡單,但為了不在公眾中引起恐慌情緒,整出了這套說辭來。但他們接下來肯定會對進出東京的口岸進行秘密的軍事管製,他們的行動變得更難了。
一張女孩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裏,那是諾諾,一頭長發垂下,在他眼前像是藤蔓那樣晃晃悠悠。
“醒了?”諾諾的招呼很簡單,不過路明非也沒期待她露出那種“你可終於醒了我真要擔心死了”的表情來。
諾諾跟著一針紮進他的上臂,把藥水推進他的身體裏,“止痛藥,打這一針,12個小時之內動起來沒問題。不過12個小時之後你的傷口沒準也就痊愈了。”
諾諾說得還真是,昨晚拔出那兩把刀的時候,感覺雙肘的關節全部都碎掉了,可現在胳膊動起來沒問題,隻是疼。
這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真不知道是開心好還是驚恐好。自己還真是個怪物啊,以前隻是愈合速度比別人快,現在連幾乎完全毀壞的肘關節都能再造,接下來沒準切掉他的下半身也能再長全了,跟蚯蚓似的。
“這……是哪裏?”開場白太套路了,但還是下意識地說了出來。
“再想想,你來過的。”諾諾說。
止痛針已經開始發揮作用了,路明非雙肘支撐著身體,勉強坐了起來,環顧四周。
這間房間整個都是櫻紅色的,大紅色天鵝絨的沙發、大紅色的帷幕和印著大紅唇痕的壁紙,還有用於裝飾牆壁的一對馬鞭,又說是他昏昏沉沉的時候帶著來的,沒跑了,就是那間酒店,那間酒店正好距離倉庫不遠。
不過並非他和繪梨衣住過的那個套間,而是另外一間。當時他看過這間酒店的介紹,每個套間的裝修都不一樣,各有名堂,什麼凡爾賽聖婚、巴士底獄激情、大奧征服者之類的,這間好像叫什麼“戰鬥吧我親愛的成吉思汗”,設計師的腦洞想來也是夠大。
“實在沒地方可去,隻好帶著你來這裏,試試看刷你的臉有沒有用。”諾諾淡淡地說,“還真的有用,老板娘立刻安排我們入住,錢都不收,而且再三跟我保證會保密。”
“這裏的老板娘還是靠得住的……”路明非磕磕巴巴地說。
老板娘必然靠得住,蘇恩曦雇的人從來都靠得住,路明非覺得自己隻是曾在這裏暫時落腳,而在老板娘看來,這位神秘客戶的助理在這間店砸的錢多到能把店買下來。
不知道是止痛針的作用還是嚇得,路明非渾身冷汗。
首先他沒法解釋為何自己在一間情侶酒店有那麼好的信用,其次他隻是在吃拉麵的時候遙望了這間店幾眼,諾諾就把他帶過來了,這姑娘的觀察能力和側寫能力也太可怕了……還有,她側寫出來的到底是什麼?
路主席在東京的壯麗生活麼?路主席揮舞著小鞭子,鞭笞著各種日本小妹子,縱情奔馳在情人酒店裏?
但諾諾並未追問,自顧自地去桌上倒了杯橙汁喝。
“那是……蘇茜吧?”路明非猶豫著問。
盡管當時處在重傷加精神崩潰的狀態,但他還是認出了那個追捕者。
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蘇茜了,從四年級開始,蘇茜就前往法國分部實習了,從那以後就隻能在守夜人討論區裏看到她的id出現。
聽說蘇茜在法國分部表現得非常出色,偶爾也能看到她在守夜人討論區裏曬出自己在埃菲爾鐵塔或者巴黎聖母院前的照片。這個眉目修長身材也修長的女孩站在諾諾身邊的時候並不顯眼,但在巴黎那個時尚之都學會了穿衣和化妝,那種半東方半西方的美非常特別,給她帶來了很多低年級的仰慕者。再後來她出現得也少了,不過這一般都是好消息,說明她被重用了,準確地說,因為太優秀,被學院派到了某個不太適合經常對外聯係的崗位上去。
現在想來,大概是被法國分部培訓為斬首人了吧?所謂斬首人,是單兵戰鬥技能最強的那類專員,往往都是他們出麵去處決那些已經被龍血控製無法挽救的嗜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