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華燈初上之時,西湖邊上的人格外的多。
很多人或是在岸上觀望,或是泛舟,帶著一絲興奮地議論著那已點亮彩燈的雀仙舫。
雀仙舫上,白日的彩帆已經換成各色的燈籠,微風中閃動著五彩光輝,仿佛孔雀張開的尾翎熠熠生輝,煞是好看。
妃雪精帶著奉劍和化妝成隨從的展昭按預定的時間來到了雀仙舫。
“李堂主!”妃雪精見到李鳳德說,“今日的雀仙舫可真是氣派,稱得上西湖第一畫舫。”
“能得先生的誇讚,李某倍感榮幸!”李鳳德迎過來,“先生這邊請!”
“把我的箏放在這裏,你去下麵休息吧。”妃雪精打發展昭放下他的箏匣,抬出箏放在台子上,“李堂主,可否給我的隨從找個休息的地方?結束後他還要幫我抬箏。”
“小四,你帶他去吃些點心喝些水酒,”李鳳德吩咐,“今晚船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注意緊了!”
“在下要在此調音,李堂主自去忙便可,”妃雪精坐到他的箏前,“在下也非常冀望能一睹今晚‘江南第一舞伎’的技藝。”
“一定不會讓先生失望的,”李鳳德笑著說,“我先去忙,先生請自便,有什麼需要吩咐下人即可。”
展昭跟著船上的小廝來到底艙,那小廝帶他到一個儲藏間裏麵坐下,給他拿了壺酒和兩碟點心,就出去忙了。展昭坐了一會兒,便聽到樓上鼓樂響起。
他起身輕輕推開底艙的門,略使輕功,避開往來的下人,跨上華欄。
船艙裏香氣繚繞,絲竹聲不絕於耳,伴著女子的柔聲嬌笑。
展昭扒著窗欞往裏麵瞧,撫箏的正是妃雪精,一曲《天風環佩》玲瓏叮當宛若仙人下凡,玉璜琅玕相互碰撞之音。環佩叮當聲漸歇,一個衣著鮮亮、帶著麵巾的女子從後廂走出來,對妃雪精說了幾句,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有侍從調暗室內四處的燈籠,最後一片昏黑,隻有從窗外映射進來的湖光燈影。
妃雪精箏上一個高音,宛若雲雀衝天,再徐徐降下,乳燕輕啼,鴛鴦低語,白鷺涉水,天鵝交頸,恭迎眾鳥之王——百鳥朝鳳。後廂廊上亮起兩盞燈籠,漸移漸近,一對丫鬟手持燈籠與幾名彩衣女子簇擁著一個紅裝女子緩行而出。
華燈點亮,眾人皆唏噓。外麵的展昭更是驚訝。不為別的,隻因為那紅裝女子身上的紅羅舞衣正是那殷紅如血的血錦所製!而點綴於衣後的彩色絲絛,不是霽虹又是什麼?
沒想到,天下真有人敢堂而皇之地把皇家禁物拿上公共場合,展昭不知道是佩服這人的膽大包天還是愚蠢到家。
箏歇,女子的舞蹈也告一段落,佇立在燈輝之中。女子生得體態勻稱,細柳腰身,纖纖素手,看人時眼梢微翹,鳳目一望便讓人心意起波;黛眉一挑,自是萬種風情。
“小女子風孔雀,與各位官人有禮了!”紅衣女子微微一福,“孔雀先獻上一曲了表心意。”說罷有人搬來一張凳子,拿來琵琶遞於風孔雀。
下麵開始紛紛讚歎女子的美貌與身姿,直到琵琶音響起。
風孔雀彈的是《十麵埋伏》,原來那凳子並不是用來坐的,風孔雀單足立於小幾之上,反彈琵琶,且彈且舞,纖指過處,千軍萬馬,戰鼓聲聲,胡旋如風,輕柔若羽,眼波流轉,顧盼生情,彩紗羽綾,飛旋之中真好似孔雀開屏一般華貴美麗。
一座皆驚,驚歎得聲響全無。
而此時,展昭的耳中除了大珠小珠落玉盤的琵琶聲,還傳入一個細微的聲音——
劍響!
常年練劍使得展昭對出鞘之劍的聲音非常熟悉,也許是寶劍出鞘必有鳴聲以彰顯存在,展昭望向廳堂之後的房間,他屏息輕移腳步,躲過燈光摸了過去。
室內沒有點燈,隻有月光下清冷的劍輝微微閃耀。展昭看不清持劍人的容貌,但他能感到一股四溢的殺氣盤踞著壓抑著,仿佛化不開的稠漆,前堂傳來的柔情蜜意的《孔雀東南飛》,傳到這裏卻激得那壓抑得殺氣越來越濃厚……
有人向這廂走來,展昭回身躲到拐角的陰影裏。
來的是剛才那個在前麵和妃雪精說話的蒙麵女子。她推門走進去,展昭又貼回窗邊屏息凝神聽裏麵說些什麼。
“師父——”那個剛才殺氣衝衝的人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