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生看“頑主”與“大俠”之爭
“頑主”隨心侃“大俠”,引起雙方擁躉的激烈舌戰,這是1999年文壇的一大風景。無論是“頑主”還是“大俠”,都擁有大批癡迷的少年讀者。正是因了這癡這熱,使得許多家長對孩子接觸金、王之作心存戒懼,盡管有不少的家長自己也和孩子一樣的迷戀金或王。為此,我們發表金庸故裏海寧市高級中學紫薇文學社的同學們的討論紀要,並特邀浙江大學人文學院副院長、文學評論家徐岱教授加以評點。孩子們的發言率真、樸實而又不乏驚人之語,看了他們的討論,家長們也一定會感到欣喜。
主持人(開場白):
王朔《我看金庸》一文,猶如征討檄文,引發了一場文壇論戰。據說,雙方擁躉都嚷到了互聯網。我們作為金庸的同鄉,是不是該多給予一份關心?今天文學社特別活動,望在座諸位暢所欲言,發表議論。好,哪位先來?何喬斐:對王朔,我不甚了解,但總感覺他筆下的金庸是變了形的,是從哈哈鏡裏照出的。我讀過金庸的書比王朔多,所以我敢說金庸的小說不單是武俠,更有社會、曆史的因素;不單是“段譽和妹妹們”的,更有中國人的骨氣,民族的脊梁。
項仲韜:我有同感。俠骨柔情、民族精神以及倫理觀念融會了作者本人的個性、情感,這才是金庸的小說。怎麼說是“一點人情味兒也沒有”。細細讀,心平氣和地讀,人情味濃得很。王朔所說“一點兒人情味也沒有”我真懷疑不是書裏的人而是讀書的人少了“味”。(聽眾笑)
錢:王朔僅看了金庸的小說(改口)應該說“瀏覽”,而且我能想象他內心本來已經有了對舊武俠的不打一處的怨氣,也沒顧得上仔細分辨,看完之後便扯了張紙橫七豎八地以金老先生當靶子出了怨氣。
黃綱:王朔認為自己沒吃完一道菜也有發言權,我要說讀小說恰恰不同於嚐菜,金庸小說的主人公如楊過、蕭峰都以國仇為先、家私在後,給他們扣上“為了私怨互相仇殺”的帽子,未免有點一廂情願。徐岱:這點說得有道理。文學批評需要有整體把握,因為藝術是一種有機體般的整體,有整體才能形成“精神”。尤其對金庸的評價(不是對他某一部小說的評點),有整體把握,才能真正到位。金作後期勝過前期,長篇勝過短幅,這已有定論。人們對金庸作出好評,並非指作品沒有不足之處,而恰是指其作為一名小說家總的成就。
主持人:在座當中,可有為王朔說幾句話的?
顏粼鋼:我讀過王朔,知道他頗誠實。既然文學創作提倡百家爭鳴,那麼,發表見解,我想也能容納王朔這樣一種“童言無忌”的風格,況且其中也有在理的觀點。比如金庸小說的人物性格欠豐滿,帶有不同程度的莽撞。而且,小說也是為了滿足一部分讀者消遣的心理需求。
徐岱:文學批評可以不在乎“為什麼說”,主要在於“怎麼說”。“金王之爭”中,王朔的問題不在於他批評了金庸,這點當然是他的權利。而在於他的批評理念過於偏狹,他的批評姿態更難以讓人接受。如果他能有話好好說,事情或許就會大為不同。
至於認為金庸小說的特點和成功僅在於迎合了讀者的消遣心理,是對金作的“誤讀”。
張昕:我不認為消遣是件壞事,休閑也可以是藝術,文學可以帶給人感悟,也可以帶給人快樂。王朔用一個“俗”字來形容金庸小說,絕非是低俗的“俗”,如果非要用俗,我想是通俗和平民化。可是王朔本也是通俗小說的一派。金王本一家,相煎何太急!徐岱:金王小說在藝術特色上有相近之處,但仍有距離,似同實異。“同”在都具有鮮明的個性,有叛逆性,異在各自的精神追求。王作裏的主人公們大多可以“浪子回頭”,而金作裏則是一以貫之的“笑傲江湖”。
邵筱芳:王朔不喜歡金庸的武俠倒也罷了,說“浙江話”“廣東話”都入不了文字未免太武斷。北方園林能成景,南方園林也能成趣。他慣於駕馭他的文字和內容及其統一,這很好,但厚此薄彼,不允許別的風格存在,不允許別種形式的統一,卻無法讓我看到他的風度。
徐岱:王朔的這個批評,表現了他的文化修養的不足。中國新文學史上,浙江籍作家占了半壁江山,如魯迅、茅盾、鬱達夫等等,魯迅的浙江方言還成了其作品獨特風味的一大特色。浦姚靜:話還得說回來,文學作品還要讀者評,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金庸這是事實,不是誰的一篇《我看金庸》就反駁得了的,還想重申:金庸的武俠不是舊武俠,他最大的成功是把民間傳說、曆史演義和武俠風雲糅合在一起,使之超越一般而登武俠小說之巔峰。且與金庸同鄉,理應為金庸搖旗呐喊。(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