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燭花重(1 / 2)

白露亥時,永寧宮。

夜已深,眾妃嬪料想帝恩難成,便陸續落了燈,唯獨離養心殿極近的永寧宮依然燈火通明。

略顯奢華的永寧宮暖閣貴妃椅上,側躺著一位華服美人,青絲略散,美目微合,想是躺了許久,衣領裏露出一點如白玉般細膩的頸子來,再加上微微閃爍的燈火,甚是撩人。

旁邊候了許久的侍女看了看夜色,躊躇了一下,然後俯下身子,湊在美人耳邊輕輕喚道:“娘娘,娘娘。”

美人慢慢睜開了眼,美目中似乎有些懵懂的顏色,轉而側臥著身子,纖纖玉手摩挲著椅子上細膩的扶手,輕聲問道:“幾時了?”

聲音溫柔如水,倒也不負這好顏色。

“回娘娘,已經亥時一刻了。”

美人頓了頓,示意拿茶來,然後看向通報太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皇上宿在了哪裏?”

通報太監低了低頭,有些膽怯地回道:“回涼妃娘娘,皇上,皇上宿在了瑤光殿。”

美人,也就是涼妃端著茶杯的手輕輕一抖,即使還是溫柔的神色,眼中卻多了絲淡淡的涼意。

她啟唇勾起一抹最是端莊不過的笑容,看著通報太監道:“你說,本宮是不是憂思過度了呢?”

太監愣了一愣,連忙跪趴在地上回道:“奴才愚鈍,忘了娘娘身子不好,頭痛難耐,奴才這就去通報皇上。”

涼妃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緩緩起身道:“懂事。”

知道暖閣內隻剩下自己和貼身丫鬟時,涼成秋才收起了微笑,神色莫名。

過了良久,她才對旁邊的侍女素虞說道:“王昭儀是太師之女,又有子嗣,林廢後已逝半載有餘,他是不是又要……至我於艱難之地?”

素虞露出了些心疼的神色,卻轉瞬而逝,拉著她發涼的手,輕聲安慰道:“娘娘別那麼擔心,自從廢後那日娘娘便處理六宮事宜,而今已然兩年多了,威望極高。況且老爺官居尚書,二少爺又外出征戰,咱家不輸王家。”

涼妃有些慘然地笑了笑:“可我從未有孕。”

“皇上駕到!”

伴隨著太監的通報聲,涼成秋連忙作勢要拜,被一身月白寢衣,披著墨色披風的帝王攔住,擁入懷中,湊在她耳邊又重複了一遍。

“朕不怪你。”

涼成秋把臉埋在皇上的胸膛裏,白玉般的脖頸都泛著緋色,瘦弱纖細的身體靠在皇帝身上,一言不發。

皇上笑了笑,摸著懷裏人兒的發絲:“愛妃你可真是,‘憂思過度’呢。”

涼妃頓了頓身體,離開皇上的懷抱,勾起平常的微笑:“臣妾隻是擔心自己不能好好服侍皇上。”

皇上沉了沉目光,卻又勾起笑容,拉著涼成秋泛涼的手:“可是冷了?”

涼成秋笑了笑,引著皇上走向春床:“臣妾不冷。”

涼兒隻是,心冷而已。

縱然心冷,也擋不住一室春色。

“幾時了?”

涼妃悠悠轉醒,撐起身子摸了摸身旁已經發冷的軟褥,問道。

“娘娘,已經辰時了。”

涼成秋坐起了身子,示意旁邊的小宮女更衣,有些嗔怪道:“怎麼不喊本宮?”

素虞拿起一件百花縷金飛蝶軟紅衣,笑道:“皇上起來時,不讓奴婢吵醒您,說您辛苦了。”

涼成秋聽著素虞的話,縱然已經人事,也紅了臉,不知皇上是說處理六宮辛苦,還是?

“休要亂說,嬪妃們都到了麼?”

素虞笑著拿起玉梳:

“蘇貴人和吳美人已經早早候著了,其他娘娘還未到。”

涼成秋拿起新出的胭脂,笑了笑:“也就是她們兩個,把本宮新得的兩對和田玉鐲賞給他們吧,畢竟年輕,配著碧玉的顏色才好看,不像本宮,已然……”

素虞轉身吩咐了下邊的人,巧手給涼成秋梳了個拋家髻,配上華貴而不庸俗,清麗但不小家子氣的配飾,鏡中的美人沒有絲毫老態,像極了二八少女。

“娘娘也才雙十有三,哪裏見的老了?”

涼成秋卻有些勉強笑了笑,玉蔥似的手指沾了點嫣紅的顏色,輕輕抹在薄薄的嘴唇上:“懶梳妝,伊人不在旁。”

女人都喜歡別人誇自己美麗的容顏,深宮美人也不例外。唯獨涼成秋,她入宮,她得寵,她成妃,從來不是為了權勢,為了榮華,或是美貌,而是她喜歡一個人,從郎騎竹馬,到年少輕狂,手段,計謀,容顏,都隻是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