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奇怪自己在這裏幹什麼。
她的視角突然一變,落到了浸滿水的甲板上。甲板上放了一張桌子,這張桌子在風雨和波濤中晃來晃去,竟然沒有飛到任何一個方向去本身就是一個奇跡。有四個人圍在桌子旁邊,在玩一場遊戲。除了她自己之外,還有三個人都是這艘船的船員。坐在他對麵的是船長。他非常消瘦,身材細長,叼了一隻煙鬥,一直在砸吧著吐不出來煙霧的潮濕煙草。
大副坐在她的右手旁,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青灰色的臉,看起來似乎患有一種慢性疾病。
還有一位領航員,裹著頭巾,半張臉都躲在頭巾下麵。隻露出兩隻恐慌的眼睛。他似乎非常害怕,害怕船長、害怕大副、害怕瑪塔、甚至害怕那隻龍蝦。最讓他害怕的應該是海洋,每一次船身隨著波濤搖晃,都讓他驚恐的扒住桌子,努力把自己擠進不存在的角落裏。
整艘船上隻有她們這四個人,在雨水中,所有的人濕漉漉的。瑪塔感到黏嗒嗒的衣服粘在皮膚上,很不舒服。她不知道其他人感覺如何,不過看來好像隻有她自己在意這個細節,所以她決定靜觀其變。
就在瑪塔還在研究周圍環境的時候,那位大副將骰子交給她。用眼神催促她快擲骰子。
瑪塔接過了那隻二十麵骰,在她的手指與魚骨接觸的那一秒,她一下子懂了她們在進行的是什麼遊戲。這是從遙遠海盜群島上流傳出來的賭博。在遊戲的必然性中人為增添了偶然性。每一個人的輸贏不是由賭徒本人決定,而是以上一位擲骰子的賭徒所擲的大小所決定。
跟著新的念頭一閃,原來龍蝦就是他們這場賭局的見證人。他們邀請了這片海域至高的龍蝦神來監督、見證他們。
她隨手一扔。篩子在桌子上滴溜溜的旋轉著。四雙眼睛跟著它旋轉。它最後停在了5。
大副一言不發的從賭桌上站了起來,提著船上的纜繩向龍蝦之神走去。
她疑惑的看向領航員,領航員根本無暇注意到她。仿佛獲救了一般,長長鬆了一口氣。
船長裂開嘴巴,親自給她解惑。5是一個質數,凡是投擲了質數的人,都能夠支配逆時針下一位的命運。而所有數字當中偶數是最卑劣的,凡是投擲了偶數的人,都會被逆時針上一位的命運所支配。至於其他數字,它們不太重要,也沒什麼價值,因此按照大小來決定他們的命運。在剛才,大副繼承了瑪塔最小的命運。
賭局仍然在繼續,雨下的更大了。
接著,領航員被船長支配了。他咕噥著表示抗拒,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哀嚎。甚至從甲板上彈跳著來反抗這繼承來命運。但是船長扭住他的腮,將他推開了賭桌。龍蝦之神用鉗子將他拖向了自己。
現在,賭桌上隻剩下兩個人了。
船長嘿嘿的盯著她,露出愚頑不堪的笑容。
她開始厭煩,開始討厭這大雨,討厭這在風雨中搖來搖去的桌子。更厭煩這看不出意義的賭博。
但是,為了完成必然的結局,她還是接過骰子。這一場,她先擲,她隨手擲出一個偶然的數字——1點。這是最小的點數。繼承率和偶然性決定了船長被龍蝦之神吞吃的命運。
船長不慌不忙的接過骰子,用沾著粘液的嘴巴親了親骰子,擲出了一個1/2。他嘿嘿一笑,古怪的咕噥著:“二分之一。二分之一是創世的數字。宇宙之間最偉大的數字。”
瑪塔握著篩子盯著船長的眼睛,那是雙慘白的眼睛,從眼眶裏突了出來。
她一把掀翻了桌子。
“嘿,該死的,骰子上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二分之一!”她大叫道:“而且,你不過是一條金槍魚!”
隨著她的宣布,桌子劈裏啪啦的炸裂了開來,大雨向她們聚攏了過來。眼前一片白茫茫。原本安靜的趴在船頭的龍蝦之神猛的張開了嘴巴,露出鋸齒狀的牙齒,把她還有金槍魚船長一口吞進了腹中。
吞咽的聲音驚醒了她,讓她發現自己趴桌子前,原來剛剛隻是睡著了做了一場夢。
她吹熄了閱讀用的蠟燭,準備入寢。
突然她發現一樁奇怪的事情,從她剛剛經過的位置剛好能透過陽台看到時柱的光芒。往常這種午夜通常是淡粉色。剛剛那一瞥卻沒有看見任何光亮。
難道石柱熄滅了?
她又走上露台仔細看去,城市中心,時柱的位置現在一片黯淡。
她心中一跳,揚聲召喚自己的貼身侍女,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她疑惑的打開大門走了出去,卻發現走廊上空空如也,搜遍了整個家族高塔,所有東西都在,隻有居住在其中的居民們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