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劉氏請村裏有名的冰人黃姑婆來家中做客,黃姑婆齜了齜一口黃牙,呷著茶笑言:“你家大丫頭今年有十二了吧,說了婆家沒?”
劉氏搓了搓手,滿臉討好地道,“還沒呢,今兒個請您來,還請您多多費心,幫我們家胭脂說個好人家哩。”
黃姑婆笑而不語,放下粗瓷碗,用牙簽剔了剔牙。她一邊和劉氏閑聊,一邊嫌棄地打量著周圍廉價破舊的家具,心裏暗自嘀咕,像這樣落魄人家能給她包一吊錢的紅包就頂破天了,這種小買賣,她是真不願意去做,但看在劉氏態度尚可的份兒上,黃姑婆還是決定先來看看再說。
“你們家有看中的姑爺沒?村東頭的牛二,村西王老頭家的兒子都到了娶妻年齡,你家要是願意,我這就去說說,準能成!”黃姑婆眯眯笑,不留痕跡地打量著劉氏。據她所知,劉氏不過是個小妾,絕對不會操心胭脂的婚事的,這事兒恐怕……
說到底,窮苦人家養女兒不就是為了那幾個彩禮錢麼,黃姑婆心裏可跟明鏡兒似的。
“那哪行!您看我家胭脂生的如花似玉的,怎麼能便宜了那些邋遢小子?”劉氏在心裏暗罵了幾句,忍著心疼把攥在手裏的一吊錢捏了又捏,塞到黃姑婆手裏,臉上堆著笑:“我們家胭脂,不光模樣好,還特別會伺候人,心靈手巧的,我聽說上個月,您幫隔壁村的一個女娃說了門不錯的親事,我估摸著,我家胭脂……”欲言又止,劉氏朝黃姑婆使了個眼色。
這婆娘果然是想趁著大房死了,再把大房家的賠錢貨給賣了。黃姑婆墊了墊手中的一吊錢,瞧不上的擱在桌上,那姿態,活像個縣太爺的夫人。
劉氏撇嘴,正想說話,黃姑婆攔住她,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似笑非笑道,“這錢呢,我先不收,等我把事給說成了,再來領這份心意不遲。不過,我可得事先跟你說明白了,你家胭脂想當少奶奶,不難,保準兒讓她一輩子不愁吃喝,但是姑爺那邊……”
兩人相視一笑,皆是了然。劉氏樂的把錢塞回口袋裏,不以為然地道:“姑爺那邊我們沒要求,隻要他看得上胭脂就成,就算是去高門大院伺候個癱瘓的老頭兒,也總比呆在咱這窮鬼地方強!”
“那就行!那就行!”黃姑婆一疊聲的答應,走出去時,胭脂恰好從房中出來,她特地多看了胭脂幾眼,腳步更快了。劉氏給的一吊錢算什麼?要是真能幫胭脂說一個像黃員外那樣的闊氣姑爺,男方給的答謝禮錢才叫一個多呢。
胭脂被黃姑婆看的渾身不自在,她昨晚跪了一夜,這會兒膝蓋疼的厲害,肚子也餓的咕咕叫,可是劉氏是絕不會主動給她飯吃的,她隻能自己起來挑水生火做飯。
提著一桶水,胭脂低著頭往廚房走,水桶嘩啦一聲砸到地上,臉色驟然蒼白。
二娘叫黃姑婆來一定是要給她說親的……
胭脂沒有猜錯,過了幾天後,劉氏突然滿臉笑容地來找她,還幫她買了一套新衣服,盯著她換上,評頭論足地瞧了許久:“沒想到你這野丫頭打扮起來,也挺好看的。”
一頭烏黑柔順的頭發紮成少女嬌憨可愛的雙月髻,一張小巧形似鵝蛋的臉頰粉嫩白皙,眉清目秀,嬌俏可人,尤其是那雙盈盈的眸子,溪水般清澈,很惹人憐愛。
劉氏替胭脂說親的事情從始至終都是瞞著她的,這丫頭性子野,要是逃婚怎麼辦?劉氏為了以防萬一,想著先把這門親事定下來,到了出嫁那天,大不了把她綁上花轎!等生米煮成熟飯,她也不得不認命。
“胭脂啊,我知道你娘死了,你心裏難過,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你就看開一點吧。這套衣服呢,是二娘特地買來跟你道歉的,你就別再跟我置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