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從小就知道,她的生辰八字不好。家裏被抄家那年,她爹就狠狠的揍了她一頓,說她克父。娘死的那一天,劉氏也說過她命硬,克母。
李婆子昨天問了她的生辰八字,今天一定會叫主持看,不知道主持會不會幫她,或者說,能幫她到什麼地步。
胭脂和觀裏的師傅一同去山上挖草藥,一路上都是無精打采的。她默默的回想起那日從冰湖裏九死一生的爬起來後,無處可去,隻好拚了命的跑去尼姑庵,希望靜安姑姑能收留她,給她一條生路。靜安是出家人,慈悲為懷,有心幫她,可尼姑庵離村子太近,劉氏又知道胭脂平日與她投緣,來日若是找上門來,她也保不住胭脂。左思右想之下,靜安給師姐慈安師太寫了一封信,也就是清風觀的主持,請求她能收留胭脂。
今早,她托了一名小師傅把信帶給主持,隻希望慈安師太看在靜安姑姑的麵兒上,不會把她的生辰八字說的太危言聳聽……
“胭脂,你會製香嗎?我前幾天看見你在院子裏搗鼓,香味清幽好聞又不俗膩,是什麼香?”一位小師傅問她。
“會一點,是用觀裏的檀香加入臘梅、芍藥、百合……”胭脂心不在焉的答話,突然前方有一對車馬走過,光是銀鞍紅纓的駿馬就有十多匹,聲勢奪人,為首的一名少年打馬而過,褒衣博帶,衣袖飄飄,下麵著褲褶、胡靴,神采飛揚,英姿颯爽。
少年的容貌是少見的俊美,麵如冠玉,劍眉星目,幾個年輕的小師傅見了都不禁臉紅耳赤,挪不開眼去,雙手合十低道佛祖恕罪,催促著胭脂快走。胭脂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少年看起來很眼熟,可又怎麼都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一邊慢吞吞的往前走,一邊在心裏嘀咕,胭脂回頭見少年騎著馬遠去,一輛楠木馬車從她身邊經過,車身雕梁畫棟,華貴無比,淡藍色的絲綢車簾隨風飄起,首先入目的是車主人一雙骨骼均勻的手,手指掀起車簾朝她望來,眉若刀裁,目光如炬,鼻梁高挺,嘴唇緊抿,是比剛才的少年還難得一見的美貌男子。
胭脂臉一紅,確信自己從未見過此人,轉身離開。
馬車內的男子緊緊的盯著胭脂的背影,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小丫頭幾日不見,怎麼成了小尼姑?本就發育不良的瘦弱身子罩在寬鬆的灰色道袍裏,更顯得鬆鬆垮垮的,一點兒形也沒有。梳著雙月髻,眼睛明亮有神,鼻子小巧可愛,嘴唇嘟嘟水潤,隻是臉上沾了泥巴,乍一看像是個髒兮兮的小乞丐。
男子勾了勾嘴角,放下車簾,閉目養神。
太陽東升西落,一輪皎潔的明月懸掛在漆黑的天空,幾點星子圍繞,靜靜的散發著清冷的光輝。晚間的風,冷颼颼的,凍得人直打哆嗦。胭脂回來後,好幾次都借故到李婆子跟前晃悠,李婆子像是沒看見似的,不熱情也不生疏,令人琢磨不透。
今日慈安師太到底是怎麼說的?
胭脂心裏跟貓兒抓了似的癢癢,直到天色大黑了,才忐忑難安的鑽進被子裏睡覺。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惹得瑤兒不滿的扯著被子罵她:“你要是不想睡覺就出去,動來動去,風灌進來冷死了。”
“我去茅廁。”胭脂一咕嚕的爬了起來,披上外套就躡手躡腳的出門,她根本不敢睡覺,因為一旦閉上眼就會做噩夢——娘死了,爹死了,她一個人沉在冰冷刺骨的湖水裏,無法呼吸,冷水大口大口的灌進來,難受的她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