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姐姐!”胭脂叫了一聲,扶起萍兒,萍兒雙腿打顫,哆嗦不休,清亮的眸子裏落下滾燙的淚珠,顫巍巍地道:“奴婢該死,求夫人饒了瑤兒和奴婢。”說著,重新跪下磕頭,小臉蒼白如紙,我見猶憐,分外淒楚。
汪氏看她一眼,道:“她不懂規矩,受罰是理所應當的,萍兒你又犯了什麼錯?”輕飄飄的語氣裏透出威嚴,萍兒羽睫掛淚:“起火前,奴婢們沒有警惕意識,讓廚娘有可乘之機,這是第一錯。起火後,奴婢們沒有第一時間去救夫人,而是隻顧自己自己逃命,罪該萬死,這是第二錯。剛才廚娘和瑤兒打鬧,我沒有及時勸阻,這是第三錯。”重重的磕頭,白嫩飽滿的額頭上磕出血印子,“求夫人看在奴婢和瑤兒多年來盡心服侍的份兒上,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若是要掄起罪責來,李婆子也逃脫不了。李婆子臉一紅,好在汪氏今日欲不在此,緩緩撥動著一串碧璽佛珠,沉聲道:“鈺兒病重,我沒心思管教下人,也不想鬧得太難看虧了功德,但你們記住,我這個人向來賞罰分明,立了功,賞;犯了錯,罰!尤其是對那些欺瞞主上,心性不純,妄圖謀害主家的奴婢,打死或者賣到窯子裏都是他們罪有應得,怪不得旁人!”
汪氏給人的外在印象一直是溫和、慈愛、柔弱的,沒想到今日這一番話說出來,竟然飽含戾氣,語調極重,嚇得萍兒、李婆子都跪在地上表忠心:“奴婢絕對不敢謀害夫人!”
胭脂咬著唇,也跟著跪了下來,她突然明白汪氏今天重罰瑤兒、打死廚娘的目的是什麼了——立威。汪氏是在警告她,如果以後敢不守本分,背叛主上,下場便是如此。一日為婢終身為奴,她選擇攀上汪氏這棵大樹,究竟是對還是錯?
命運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當你無欲無求隻想平淡度日時,它偏偏要折磨你,要叫你摒棄純真。當你順從它的安排時,又不可抑製的生出重重叛逆。我命由我不由天!
從汪氏的房中出來,萍兒一個踉蹌,牢牢的抓住胭脂的手臂,失了全身力氣般喃喃:“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胭脂撐住她的手,兩人互相攙扶著回屋。瑤兒跟在兩人身後,玉麵青紫,紅腫如桃。
……
房內,疲倦的汪氏尚未歇息,她回想起那日起火時的場景,仍心有餘悸,握住佛珠的手指不斷用力,“啪——”的一聲斷開,晶瑩剔透的珠子嘩啦啦的落到地上。李婆子推門進來便看到這一幕,趕緊擱下手裏的藥罐子彎腰撿佛珠。汪氏一擺手,問道:“大夫怎麼說?”
李婆子把撿起的佛珠捧在手裏,咬著牙道:“大夫一聞就知藥渣裏多了兩味,一味是合歡皮,一味是夜交藤,將原本藥方裏的百合和酸棗仁去掉了。”
“有毒嗎?”
“無毒,但藥性比百合和酸棗仁強,可以讓人迅速入眠,久睡不醒。夫人,您日夜憂心本就淺眠,那日起火怎麼可能沒有察覺?現在看來定是有人和廚娘裏應外合!”
“你覺得誰最可疑?”
“藥是萍兒煎的,瑤兒給您端來的,她們二人都有嫌疑。”李婆子冷著臉怒道:“吃裏扒外的狗東西,也不知道二姨太許了她們什麼好處,竟敢私自偷換了您的藥!”
“廚娘死了沒?”
“沒死,還剩半條命。我剛才來時,去瞧了一眼,腚都打爛了,血肉模糊。放火一事她認了,但是換藥這事,她隻說不知,應該沒有說假話。”
“一個鄉下婦人,還能指望有多少忠心可言?”汪氏冷笑,“罷了,叫人把她送回家中,再拿五兩銀子給她家裏人。”
李婆子一驚,旋即恍悟,罵道:“真是便宜她了!”又道,“那倆丫頭怎麼辦?”
“先留著,回府自有用處。”
“是。”李婆子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把藥渣包好收起來,臨走時,卻見汪氏坐在床頭,秀眉緊擰,臉色難看,頗有幾分隱忍之意。她走上前勸道:“夫人又在為少爺的病情擔憂?且放寬心,好好保重身體,少爺的病總會好的。”
汪氏望著自己陪嫁,心中一時間心緒萬千,抓住了李婆子的手,歎道:“還是怪我當初性格太柔弱,當日老爺娶她進門時,我明知她非善茬,仍處處忍讓,不想鬧得家無寧日。可沒想到,她竟以為我軟弱可欺,一日一日地騎到了我頭上了,還害苦了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