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自收租途中遇險一事後,觀靳非鈺對胭脂的態度,前後大有不同。當天他抱著胭脂回府,請來大夫來,在胭脂床畔守了一夜,一整晚沒合過眼。
他望著躺在床.上昏迷的小人兒,心中晦澀莫名,不知是何感覺,隻覺得一股濁氣堵在心頭,又隱隱有悸動。危險關頭,她為什麼要冒險救自己?憶及他和胭脂初見的情形,那時候他還是一個病秧子,誤以為她是府中的打雜丫頭,覺得她天真無邪,活潑可愛,真是惹人喜愛到了極點。
後來又因種種誤會,導致兩人互生惡意。再後來,他病入膏肓,幸得神醫救治,僥幸存活,苟且偷生,重活一世。病好的他,與以前的性格大有不同。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他和衡州城中別的公子哥一樣風流瀟灑,花天酒地。
對待女人,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像如月那般溫柔可親,嫻熟體貼,溫婉柔弱的女子,最差也要像萍兒那般乖巧聽話,盡心盡力地伺候他,以他為天,奉他為主。
所以他對胭脂,是真真切切地嫌惡。
本來就不是他願意娶的,強加給他,難道還要他對她柔情蜜意,溫柔似海嗎?更何況那丫頭伶牙俐齒,滿肚子壞水,又怎麼能讓他心動?
可偏偏,偏偏就是她,居然會以身犯險地去救他。
胭脂……
明燭高燒,一縷一縷火紅的光映在她雪白飽滿的額頭上,絢爛奪目,似有靈魂一般。靳非鈺不由地輕輕撫摸她溫柔的眉眼,低聲喚她的名:“胭脂……”
他的心,亂了。
砰砰砰……
從未有過的悸動突然來臨,他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如何表達,甚至自我逃避。於是,他走了。天亮之後,他匆匆離去,狼狽地不敢等到胭脂醒來。
他怕她睜開眼的時候,會質問他:為什麼沒有勇氣去救他?而是要帶著桂如月一起離開。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危機關頭,拋棄自己的糟糠之妻,叫他如何啟齒?
靳非鈺的這一係列心裏活動,胭脂全然不知。
她醒來後,玉蓉破涕為笑,心疼地問前問後,“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餓了吧?想吃什麼?我馬上就去做。要不要再請大夫來看看?”
玉璃直接哭了出來,跺著腳痛罵:“姓桂的不叫個東西,要不是因為她,怎麼會好端端地遇到了土匪?她就是個掃把星!”
玉蓉擦了擦紅腫的眼,比玉璃要懂規矩地多,斥道:“別胡說八道,這些話在咱們屋子裏說說也就罷了,可別讓別的人聽了去。”
玉璃不甘心地噘嘴,扶著胭脂下床。
胭脂昏睡了兩天,醒來後,又被玉蓉、玉璃強行喂食,燕窩、人參、雪蛤、當歸黃芪地一通兒亂補,結果導致她虛不受補,流了兩天的鼻血。
日子一晃而過。
距離遇到土匪的日子有半個月之後,胭脂第一次見到了靳非鈺。
半個月,他沒有來看過她,也沒有派人來問候過一句。所有人都以為少爺這是要徹底冷落少夫人了,玉璃還在背後罵少爺沒良心。可是隻有李吉知道,他家少爺委屈啊!少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土匪嚇傻了。這些天,每天晚上不睡覺,跑到少夫人院子外麵站著,一直等到少夫人屋子裏的燈火全部熄滅了,才不舍地離開,還總是拉著他問:“李吉,你總和那個叫玉蓉的丫頭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喜歡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