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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十多天,父子二人到了湖州郡範陽府境內。
範陽府距離南平府隻有四百裏地,境內湖泊河流眾多,土壤肥沃,曆來便號稱大周王朝“三大糧倉”之一,雖然也是連續數月滴雨未下,但是通過湖泊河流人工灌溉,災情卻是比南方諸郡要輕得多,莊稼雖然相較於往年也減產了不少,卻不至於顆粒無收。
此時,沿路上的災民已經漸漸稀少。
正午時分,父子二人緩緩行走在官道之上,遠處,一座高大的城池輪廓已經遙遙在望。
“範陽城!”
楚顯駐足城外,望著眼前這座巍峨的城池,不禁有些神色莫名。
想當年,他十六歲中舉,曾經四次進京趕考,都路過這座千年古城範陽,而且,每一次路過的心境都不一樣。
第一次少年得誌,輕狂興奮。
第二次有備而來,信心滿滿。
第三次患得患失,駐足不前。
第四次心灰意冷,不抱希望。
然而這一次,情況更加不堪,落難至此,心境自然又是不一樣。
“站住!”
一聲冷喝,止住了楚顯父子二人前進的身形。
城門口,一個身穿身穿青色鎧甲,腰懸鐵劍,麵目清冷的守衛伸手攔住了楚顯父子。
“官爺,學生父子二人是從南方逃難而來,路經範陽,還請通融一下,行個方便,讓我們進城。”
楚顯顫抖著身軀,朝那守衛拱手作揖。
一路上,這種情況,楚顯父子也曾遇到過不少,楚顯雖然落魄,但是舉止間到是真有一股讀書人的氣質,一些城池守衛看著可憐,都會行個方便,放他們入城。
當然,也有那種態度強硬的守衛,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直接拒絕。
眼前,就是這種情況。
“學生?還真當你是讀書人?”
那守衛冷笑一聲,撇了撇嘴,用力推了楚顯一把,隨即喝道“臭乞丐,滾一邊去吧,府尊大人有令,不得放一個難民入城!”
守衛力氣很大,楚顯被推的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他好不容易站直身子,臉上露出一抹苦澀。
不能進城,無法沿街行乞,父子二人,接下來這幾天恐怕又要難挨了。
一旁的楚離,瞪大著眼睛,死死盯著那守衛,仿佛要把對方牢記在心底。
他雖然年紀小,但是這一路上,短短一個半月,卻已經經曆過常人一輩子都難以經曆的東西,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看過太多這樣的冷漠的嘴臉。
他此時無力去反抗,唯有把對方牢牢記在心底。
等小爺哪天發達了,定要把這些人狠狠教訓一頓!
“小鬼,瞪什麼瞪!”
砰!
隻見那守衛忽然臉色一沉,一腳踹在楚離瘦小的胸膛之上,可怕的力道,直接將他踹飛兩丈之遠。
噗!
隨著楚離身子落地,一口猩紅的鮮血從嘴中噴灑而出。
“小寶!”
楚顯大驚失色,慌忙朝著楚離身子落地的地方跑了過去。
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鞭影,隻聽“啪”一聲巨響,一根長長的皮鞭狠狠抽在楚顯後腦勺上。
“哈哈,這是第二十八個,言少,我可領先兩個了,今晚你請客!”
“楊沐,不要高興的太早,離約定的時間還早著呢,城外還有大把的賤民,咱們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幾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公子,手中握著長長的皮鞭,從城門口疾馳而過,眨眼睛便已揚長而去。
嘭!
楚顯的身子猶如失去了支撐一般,軟趴趴一頭栽倒在地,鮮血,猶如泉水一般,從他腦袋上不斷冒了出來,很快,便浸紅了一片地麵。
“爹!”
楚離掙紮著從地上連滾帶爬了過去,嘴裏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
“答應爹,要活下去,好好活著!”
這時,楚顯尚有一些意識,掙紮著攥住楚離的小手,口中喃喃道。
過了一會兒,他目中漸漸沒了焦距。
一陣風吹過,隱約有嗚咽聲傳來,城牆下,少年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