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祈聖(1 / 3)

第二十二章 祈聖

一時間風也輕柔,將他垂下來的發絲吹亂,拂上她的麵頰,連帶著心也有些發癢,猶如萬隻蟻蟲在咬,兩隻手不該放到哪裏,隻得緊緊握住放在身側。

大概玉瑪聖女說的三日之期已過,冰花凋謝,花樹結籽,重芳庭開始擴建,僻出來許多地方栽種新的花樹。阮夢華路過重芳庭時,總要摘些花束帶給召召,這些不世奇花雖然珍貴,在氏羌卻與凡草無異,就隻有稀少的玉色煙花還被重視些。

她這樣整日在香廬行走,沒幾日就見到了三位氏羌的長老。雖然她是客,但對當時不肯出手救她的三個老頑固沒什麼好感,雲瀾見她小孩心性心中暗笑,其實他同這幾人打過兩次交道,也不全是固守成規,一味為難別人之人。

氏羌眼下共有三位長老,一曰天離,一曰天目,一曰天悠,均已年過花甲,他們對阮夢華頗為客氣,待她以上賓,甚至知她也是受了無妄之災後,心有歉意,打算補償一二。天悠長老是女子,看阮夢華的資質還算可以,有意將她留在氏羌,若她願意,也可跟她研習蠱術。

要知道這幾位長老已有很多年沒收過弟子,族中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在他們門下。可對於這份厚愛,阮夢華卻不待見,不等雲瀾開口就連忙拒絕,今生後世她都不想再沾上蠱半分,更怕長老們一個不喜給她苦頭吃,直往雲瀾身後藏,拽著他的衣袖不撒手。雲瀾笑著順勢拉了她的手,同她出了長老們住的小閣後,好生哄了半天,至於說了什麼,如何說的,她心亂之下已不記得大半,隻知他要她放心不會扔下她一個人不管,大有表露心跡之意,直說得她將頭低了又低,臉紅了又紅。

一人獨處時,阮夢仔細想過這回事,一顆心是早已為他而動,可下意識的就想把他的嗬護與若有若無的情意拒之門外,這一切與她自卑過了頭不無關係。之前蠱毒未解,她一時厭棄自己,一時又怕他放棄自己,大抵這點小心眼雲瀾早已看得透透的,一味包容她的任性。眼下無毒一身輕,她漸漸放開心懷,連目不能視的召召也覺察出略有不同,更是常拿他二人來取笑。

這兩天穀中明顯熱鬧了許多,緋玉出去轉了一圈回來說是穀裏象在置辦什麼大事,到處都被裝點一新,處處可聞歡快的歌聲。正說著話,妙艾哼著不知明的小調進來,用采來的花草布置房子,看得阮夢華迷惑不已,問道:“穀裏要辦什麼喜事嘛?”

妙艾停下手中活計,笑盈盈地告訴她:“也算是喜事,再過兩日就是我們氏羌的祈聖節,也是頭任聖女生辰之日,年年到那一天穀中要燃起聖火,為聖女祈福,每個族人都得參加。”

說到這裏,她臉上突然一紅,略有股羞澀之意,祈聖節是氏羌最重要的節日,不光是為聖女祈福,族中相愛的男女也會得到聖女的祝福,據說能得到聖女祝福的男女會長長久久,直到白頭。

聽明白後的阮夢華想到她剛才臉紅的樣子,取笑道:“妙艾姐姐還用得著聖女祈福嗎,我看你如今已是一臉幸福,哪裏還用等到那一日。”

妙艾倒不害臊,大大方方地道:“我自然是想要好上加好,夢華小姐也可以帶著情郎去,我想雲公子一定會十分樂意。”

“胡說胡說,我和他……才沒有!”阮夢華急得跺腳,都怪雲瀾不好,自從來到氏羌,不知怎地學會了人家的膽大包天,再不象以前那般含蓄逗弄她,天天陪著她東走西逛,一刻也不想分離。

“不是嗎?那你要和誰一起去?那位南華公子?好像也不錯,要不然就是還被關著的香公子?你若都不喜愛,那我讓華紮多帶幾個族中男子來,緋玉也分一個,可好?”

華紮是妙艾的情郎,雖然族中不乏向她求愛的男子,但她隻喜歡華紮勤勞善良,這些日子華紮也曾來過此處,阮夢華雖避在房中,卻跟緋玉兩個躲在窗子後頭偷看那兩人說話,為氏羌男女之間不做作的交往瞠目不已。

緋玉一聽連自己也被拉進話裏,臉上飛紅,低著頭假裝整理小姐的衣裳,阮夢華捂了臉道:“不害臊不害臊,哪有這樣的女子。”

“說真的,夢華小姐可要看好雲公子,我們族人有些可是會求一夜之歡……”

阮夢華見她越說越不象樣子,隻管捂住耳朵不聽,攆了她出去,可心中到底不安起來。要真有那樣的女子纏上去,雲瀾會如何?大概他會如魚得水……

緋玉小心地道:“小姐莫聽妙艾胡言亂語,哪裏會有這樣的事。再說了,雲公子豈會是這種人?”

阮夢華正是不確定他是哪種人才覺得不安,平日他雖然總是與自己在一起的,但從上京城到氏羌,多的是女人心甘情願地貼上來,子夜滄浪的女子倒也罷了,都還顧念著禮法道義,隻在心裏想想,麵上流露些那個意思,再無可能。可氏羌的女子可沒有禮法約束,成日與他笑語晏晏,還個個風情萬種,平心而論,她若是個男子就留在這裏不走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沿想了半會兒心事,忽然惱了起來,指使著緋玉把雲瀾早上才剛送來的果子全扔出去。

緋玉不敢不聽,又覺得糟蹋,悄悄拿了去給妙艾,正巧雲瀾也來了,一眼便瞧出來緋玉麵色不對,問了兩句,知道這會兒阮夢華自惱著自己,反倒心中一喜,輕笑著自去找她。

小丫頭最近開竅不少,居然吃上了莫須有的醋,怎能不叫他欣喜。當下隨她怎麼別扭著找不自在,他總是麵帶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一張俊顏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就是不走,湊到跟前道:“過兩日是祈聖節,那天……”

“那天你想如何?”聽聽,這口氣,儼然管家娘子的模樣。

他收起玩笑之心,一本正經地道:“我正要與你商量,祈聖節畢竟是氏羌族的事,咱們在此地做客,還是莫要參與的好。”

這下輪到她想不明白了:“為什麼?”

雲瀾也不知該如何跟她講江湖上的禁忌,躊躇半晌後道:“你來這些天,是否覺得這兒的人非但不神秘,而且還十分可親?”

確實如此,這裏的人隻當她是來求醫的普通女子,並不知道她的身世,也不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她。可雲瀾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隻是湊個熱鬧,至於想這許多?

他又斟酌著道:“世人談起氏羌蠱術多有忌諱,且對他們懼怕無比,想來這種古老的山族有其神秘莫測之處,咱們雖然來到這裏,又得以貴賓相待,或許是運氣,又或者是召召的緣故,但行事之時需得再三思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說那祈聖節不去也罷。”

阮夢華想想也是這個理,便答應了下來。

祈聖節的前一晚,三位長老親自傳話,請幾位新到穀中的客人參加族中節日,不光阮夢華三人,還給香家叔侄以及柳君彥開了禁,瞧這意思,大概是想安排他們祈聖節之後離穀。

主人有請,這下不去也不行。妙艾捧來一套潔白的氏羌女子衣裳,要阮夢華換上,她才知道原來這一天,所有到聖火前的女子皆須穿著白衣,就連聖女也會換上潔白的紗衣。

難得整日穿著黑色衣裳的氏羌女子肯換上其他顏色,阮夢華也笑著換了衣裳,看著自己一身怪異的外族服飾,略有些不慣的同時,又有些新奇。妙艾嘻嘻哈哈地將她的頭發打散,為她戴上綴滿銀飾的軟帽,滿意地道:“今夜的月亮再美也不及夢華小姐。”

阮夢華摸著頭上沉重的銀飾,不自覺想到雲瀾見到她會有何話說,口裏卻不肯放過妙艾:“這話可不敢亂說,讓華紮聽到還不跳起來,難道最亮的明珠不是妙艾姑娘嗎?”

“我的小姐,你真該照照鏡子,就會知道自己有多美。”

卻不料“鏡子”二字犯了阮夢華的忌諱,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下來,再無剛剛那股興頭,強打起精神帶著也換了白衣的緋玉與妙艾一起赴那祈聖節。

祈聖節入夜才開始,她們去時天已全黑,穀中處處燃著火把,遠遠地從高處看去,竟似整個山穀被點亮,連天上的星子也明亮不少。

無處傳來隱約的笑鬧聲,不知為何,阮夢華竟想起來子夜,歎息著道:“緋玉你看,這裏的夜竟比子夜美麗許多。”

緋玉抬頭看了看,並未覺得與別處有何不同,但同為他鄉客,心頭不禁泛起淡淡的憂傷,也跟著歎了口氣。

“想青霜了嗎?”

緋玉猶豫片刻,回道:“小姐,奴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