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宮闕重重(1 / 3)

第十七章 宮闕重重

等到離開小院,封長卿棄馬上車,與她坦言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她在裝嗎?對於大多數女人的手段和心思,我自認還算有些了解,隻不過拆穿了她趕她走,我怕她活不了幾天,就當養著個閑人罷了。至於往後如何,要看她自己了。”

這大多數人中不包括薇寧,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心裏在想什麼。

“那封大哥為何要帶我來這裏?這樣隻會讓石姑娘對我產生誤會,若是眼光可以殺人,剛剛我已是死過一回了。”她有些不悅,被人利用的滋味並不好,可笑她自己整日想著利用蕭頌。

秋日天開始變涼,她今日換了新衣,可是臉上卻瘦了些,微尖的下巴襯得眼睛越發地大,更見楚楚之姿。

車廂裏地方並不大,封長卿麵對著薇寧臉上微紅:“抱歉,我確實是想讓她知道,我對她同情可憐,卻沒有別的意思。”

薇寧一臉不讚成地看著他,既然如此無情,當初又何必招惹人家?不過長卿公子就是如此,她何必管人家的私事。

馬車向景陽樓駛去,自從盛安商會被查封,封家在奉都城的生意更為擴張,一並吃掉盛安商會七成的生意,靖安侯固然欣喜萬分,隻是苦了封長卿,他一直忙著無暇再去找薇寧。

封長卿低聲道:“你別這樣看我,這事真的不能怪我。對了,上次你從景陽樓離開,我不放心,派了人去學館找你,後來,嗯,後來見你坐靜王府的車回來了。”

薇寧低低地嗯了一聲,那次蕭頌在大街上施以援手,並送她回學館。好像她回回有難時,他都會幫她,而她卻以怨報德。

封長卿看到她神思恍惚,有些焦急,“你知不知道小靜王遇刺受了重傷?”

她臉上浮出抹哀傷的神色,道:“知道,那又如何?”

封長卿依稀記得少年時曾聽過一些事,關於梅莊,關於那個被收養的女孩子……江南離奉都太遠,許多心懷正統之念的文士避居在南方,他們曾經共有的老師便是其中之一。

他緩緩地道:“我想我又要問些你不想說的事了,你與小靜王到底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你心儀於他,我不會相信。”

心儀?不,她對蕭頌的感情要比心儀要複雜了很多,從前她可以淡然輕易地告訴封長卿,不,她沒有心儀蕭頌,雖然不可能告訴她自己真正想要利用蕭頌的心思,但那時理直氣壯地說不是。如今她卻難以啟齒,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沒有動情。尤其是知道他病體難再康複之後,愧疚同情占了上風。

可他偏偏是那個人的侄子!薇寧明亮的眸子裏轉瞬間閃過許多情緒,封長卿似乎明白了什麼,沒有再問下去。何必問呢,她行事自有她的考究,是另有所圖也罷,是動了情意也罷,自己又有什麼資格過問。

就在他以為薇寧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卻在一瞬間做出了個決定,或許根本用不著費這種心思,但她仍開口道:“封大哥,你我之間的淵源頗深,其實你我心裏都清楚,我一個人入京,實在是莽撞了些,今後望得你多多照顧。”

這是她第一次在封長卿麵前承認自己的身份,雖然沒有明說,但已讓他意外不已。還有她話中之意,竟有些示弱,他越來越看不透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偏偏越是這樣,他越會著迷,在她的直視下無法說出別的話:“這個自然,我定會全力助你,隻是不知能否幫得上忙。”

她捂嘴笑道:“堂堂北衙的小將軍,靖安侯的得力助手,封家的二公子,怎麼說得如此謙遜,我才不信。”

這是出門以來她第一個笑,封長卿也跟著笑起來。

不多時到了景陽樓,兩人正欲上樓用飯,忽聽有人叫道:“薇兒留步,剛才遠遠看到你,我竟以為看錯了。”

聽到此人聲音,薇寧的步子霎時一滯,手不由自主摸向腰間,差點忘了自己今日並不曾帶著劍在身上。

她回首看去,焓亦飛正將騎來的馬韁交給路邊的閑漢,囑咐他們好好招呼自己的馬,含笑走過來。城西風大,吹起他的發絲微拂,輕輕揚起擋住他大半麵容,隻露一抹紅唇,封長卿乍一見到他,忽有些自慚不如的感覺,這男子已不能用英俊來形容,已經比許多女子還要漂亮,心下轉念已猜出這是奉都城中出了名的人物,國師的二弟子。

他雖然一向在情事上風流不羈,但來到奉都聽說過焓亦飛的事,自認為比他好太多,這位焓公子仗著國師的名頭,肆意招惹京中名門仕女,專挑那些容易有事非的女子,看似多情,其實最無情。

薇寧卻似毫無所覺,冷著臉衝焓亦飛道:“焓公子,你叫我什麼?”

焓亦飛卻不識相,依舊親熱笑道:“薇兒,薇兒,我自然是叫你的名字。你可曾收到我送你的信?”

提起那封信薇寧眉頭皺得更緊,這兩日她接連收到焓亦飛送的信,每封都是首情詩,可是她已經去過靜王府,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實在不想再收到類似的信,更不想被學館裏的人為此事議論。她點點頭道:“收到了,焓公子與我並不相熟,請別叫得這麼親近,也別再往學館送信了!”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心嗎?”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不想!公子的信令我十分困擾,這兩日總在想究竟我哪裏值得公子垂青?”

焓亦飛眯起好看的桃花眼道:“你大概忘了,自從見到你,我的半條命已交至你手中。”

時值秋日,薇寧隻覺風寒凍體,恨不能飛奔離去。他說見到她,指的是在密林中看到了她黑衣人的裝扮,半條命說的是最後吃的那顆藥丸,偏偏這麼正經的事被他一說就歪到了別處,還似乎十分上癮,看來他一點也不急。

封長卿已看出這兩人不知打的什麼機鋒,隱約有種被隔事外的感覺,插話道:“葉薇,不如請這位焓公子到樓上,坐下來慢慢說。”

“好!”

“不必了!”

兩人同時出聲,薇寧目中帶怒看了焓亦飛一眼,看得他心頭微動,這眼神有些熟悉,不知在何處何時曾見過這樣銳利的眼神。

“薇兒說話真傷人心,算了,本有一肚子話想對你說,看來還是不說為好。這景陽樓什麼都好,隻可惜最近換了新東家,若是以前,石家少爺早迎出來了。”

他無緣無故提起石致遠,薇寧不由暗暗留意,封長卿也哈哈一笑:“這位……焓兄,在下便是這景陽樓的新東主封長卿,今日有緣相識,自該好好招待才是,來來來,請。”

焓亦飛拱手道:“還是封兄夠意思,薇兒,你也來呀。”

按說薇寧不該與國師弟子有過多來往,陸儀廷臨死的話句句在耳,國師確是她此生之敵。焓亦飛雖然承諾不會與她為難,但畢竟不可相信。陸儀廷讓她找到周大人的女兒照顧她,並未說什麼報仇,想來是覺得一介女流無力報仇。可是薇寧不同,她為此已準備了九年,在她遠未知道事情真相之時,已開始準備了,所以不容有失。

風急天高,一隻落單的南飛雁兒哀鳴著拍動翅膀從小樓窗外掠過,薇寧目光追隨著它直至再也看不見,默默猜它為何獨自飛行。

景陽樓每天秋日便給客人備下了雁回酒,焓亦飛頗為享受地品著杯中金黃的酒釀,緩緩地道:“江南的秋天和這裏一樣嗎?”

怎麼可能一樣,江南的秋來得極慢,而奉都的深秋已帶著寒意。薇寧收回目光,第一次認真地打量他,說起來他樣貌確實出眾,否則也不會惹來公主糾纏。可他是國師弟子這樣的認知已讓薇寧先入為主,總覺得他與戴著麵具的國師一般神秘,而坐在他身邊的封長卿則看起來比往日多了幾分沉穩。

封長卿確實比之前在淮安時收斂了許多,而且知道把握機會同焓亦飛拉關係,一個是奉都新貴,一個是國師弟子,聊起來頗為投機:“焓公子有機會可以到江南走走,我家在淮安還有些名頭。”

“江南王名震江南,在下自然清楚。”焓亦飛打了個哈哈,看向薇寧長歎一聲,她偏了頭去看別處,並不接他的話頭。

“焓兄因何而歎?”

“我隻是看到秋日將盡,而想起有人能不能活過秋天還是未知之數,一時有些感歎罷了。”

說到此處焓亦飛又長歎一聲,薇寧的心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果然,他又道:“我才剛從靜王府出來,本是奉師命去問刺傷小靜王的人是誰,可惜呀……”

薇寧執箸夾菜,打定主意不發一言,心中暗哼一聲,靜王府卻又不在這附近,難道他順路跑來這裏歎給她聽嗎?

此等大事封長卿自然也知道,何況這件事發生後他受益最大,可以說不是這件事他還接手不了石家的生意。此刻焓亦飛硬把談話扯到了蕭頌傷重難愈上麵,他不由往薇寧那裏看了一眼,問道:“不知小靜王此刻傷勢如何了?”

焓亦飛嘖嘖兩聲:“也不知道是誰下那麼重的手,我看他是不行了。”

其實沒那誇張,他今日去了靜王府沒多會兒便被靜王讓人趕出來,說查什麼案也得等蕭頌病好了才能問話,傷者最大,而蕭頌則昏昏沉沉地看不出來清醒與否。他與薇寧二人心知肚明,對視一眼後各自移了開去。

好容易用過飯,薇寧開口告辭,封長卿待要送她回去,焓亦飛搶上前道:“不必麻煩封兄,我恰好與薇兒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