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鮮花著錦(1 / 3)

第三十三章 鮮花著錦

國師要認義女的消息終於傳開來,聞者皆咂舌不已,要說葉薇一介寒門女子,得了機緣考了女科已是十足幸運,偏偏又得國師喜愛,國師是誰,這麼多年何曾見他對誰多看一眼,到底她何德何能?

朝會上,國師上疏奏請認義女一事,女帝沉吟良久,麵上神情喜怒難辯,讓人難免猜想,這會不會是陛下在與自己最信任的臣子進行的一場無形之爭,爭的就是葉薇。想到這一點的人不由睜大眼睛,單看誰能壓過誰,沒想到女帝展顏一笑:“便準卿所奏!”

她如此好說話,倒讓眾人有些不適應,又聽得女帝隨意提起小靜王蕭頌的婚事,從年前議到現在,一直未能定下來,百官心想,豈止是這一件,不是還有立儲一事也未定下來麼,至於為何定不下來,其實都是陛下您在拖罷了。

女帝看了臣子們一眼,終於道:“朕看這位女學士已很不錯,如今國師新認義女,倒要問問你的意思了。”

這個提議比國師認義女更讓人驚詫,可國師出乎意料地沒有反對,欣然道:“謝陛下隆恩,臣先代葉薇謝過陛下。”

他如此樂見其成,倒叫女帝有些失望,到底那張麵具下的臉是喜是怒?他的心思愈發讓人難透。

女帝當場擬旨,將蕭頌與薇寧的婚事定下,責成禮部辦理。難得女帝與國師想到一處,婚期自然要挑個最近的吉日,九月初六正是好的不能再好,可惜隻有一個半月就要到了,時間有些倉促。小靜王甚得女帝疼寵,他的親事當然要好好操辦,且他要娶的女子也大有來頭,國師義女,朝中新貴,萬不可應付了事,禮部的人暗暗叫苦,可又不敢推托。

稍後二人受詔入宮謝恩,金殿上二人往殿上一站,小靜王玉麵清俊,女學士美貌如花,真真是佳偶天成,無可挑剔。之前就有傳聞說他二人早已互生情愫,那時候薇寧還隻是一個普通的三京館學子,身份門第不太相配,如今她是堂堂女學士,又是國師義女,再沒有人敢說什麼,就算不是女帝下旨,這一雙人兒亦是天作之合。

薇寧被動地叩謝聖恩,她並不知道女帝與蕭頌之間曾經有過一次深談,她隻知道,自己不僅要認賊作父,又今更要嫁為蕭氏婦,心中莫名滋味。原本無畏無懼,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卻隱隱有些害怕,蕭頌就站在她身邊,聽著他和自己一起跪拜起身,口稱萬歲,一時間心亂如麻,渾身冰涼。

今日算得上喜上加喜,金殿裏群臣不住向女帝與國師道喜,即使有人留意到小靜王與女學士麵色木然,也隻會當他二人乍聞喜訊不自在罷了。

薇寧一臉肅穆的模樣落在蕭頌眼中,心中亦是喜憂半摻,兜了個大圈子,他們仍不可避免走到一起,聽著眾朝臣的恭喜聲,他的目光與薇寧相遇。

長久對視的目光中有幾分是情意,又有幾分是猜度,蕭頌不得而知,他別過臉去,不敢去看她帶著懇求的目光,也許在她心裏,賜婚是他強求而來,想讓她痛苦,讓她為難,會令她怨恨自己,總是無奈,他們之間本就該隻有恨。

上蒼似乎有意做出這樣的安排,讓她愛上蕭頌,讓兩個相愛的人如此痛苦,除非國師吐露真相,否則這悲劇不可避免。但國師此時的心中,已被喜悅占據,他的女兒終於要問他開口叫爹,這在從前是種奢望,如今竟要成真了。國師知道薇寧心中定然十分痛苦,對女帝的刻骨的仇恨,使得她處心積慮考女科,一步步接近女帝,如今卻要嫁給蕭頌,心中一定不甘!他的薇娘長大了,她苦了這麼多年,難道連一個真心喜愛的人也得不到嗎?所以即使女帝不賜婚,他也要極力促成此事,薇娘喜歡蕭頌,如果他不是小靜王,她一定不會象現在這麼痛苦。她受過太多苦,如果蕭頌能補償她,那麼即使是蕭頌也可以。

“小王爺留步!”

蕭頌依言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看著向他走來的薇寧道:“葉大人,有事?”

一同步出金殿的大人們看到這一幕,都會意一笑,避開了讓小兩口說話。

他連眼神都是生疏的,冷漠地看著她,薇寧的心一縮,停下步子。雖然他一向待人冷淡,可他的懷抱曾給過她暖意,眼中的柔情讓她無限迷醉,在他心思難明的外表下是無人知道的深深情意。

可是他卻不能是她的,她輕聲道:“如何走到這一步,你我心知肚明,成親並不能改變什麼。”

刺目的陽光打在身側,似在兩人之間隔了道無形的光幕,蕭頌定定看著她:“你是聰明人,該知道姑母的意願容不得違背。”

薇寧清楚得很,所以她把剛剛想說的話放回心裏,要蕭頌去請求女帝收回成命?此事並非兒戲,金殿之上,百官麵前定下的良緣喜事,推拒不得,小王爺是多少女子心中的良人,難不成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

未等她開口,蕭頌沉聲道:“我對這門親事很滿意,不想聽到有人反對。”

縱然蕭頌如薇寧一般,初聞此事便在女帝麵前開口相拒,但是他最不想聽到的,便是她的拒絕。在心底歎了口氣,微微自嘲一笑,她所圖為何,最清楚的人反而是他,正如她所說,若是成了親,又算什麼?難道成親會改變一切?

情事最是傷人,使相愛的人變得殘忍,蕭頌沒有忘記她是如何離開自己,那個冬夜是他最寒冷的記憶。他略有些激憤地道:“當日你聽從皇命跟謝吉安走的時候,可曾想到今日不得不依從皇命嫁給我?看來有件事我必須要說清楚,這門親事不是我定的,或許你該去找姑母,當麵告訴她,你與我們蕭家仇深似海,誓不兩立,此生絕不會嫁給我。你敢嗎?”

薇寧低了低頭,忽然意識到自己叫住他本就是錯,她不該求到蕭頌這裏,這一向他為自己做得夠多,若不是他將她的反意瞞下,她安能活到今日?島上不辭而別後,他似乎對她放手,再沒要人跟著她,對曾經的過往閉口不提。她還能要求他如何?

“對不住,打擾小王爺了,告辭!”

看著她匆匆離去,蕭頌心中湧動著情潮,想想日後他們還要同榻而眠,日日麵對,到時候該有多麼痛苦。

在外人看來應當意氣風發的慧心女學士得賜良緣,正該做夢也甜得笑出聲了,可正主兒卻憂思重重。雙腳踏進莫會裏的葉府,府中上下擁上來給她道喜,她隻覺雙腳虛浮,入眼處磚瓦花鳥無不似幻境,一切都太不真實,她真的入了京城考取功名,接近女帝,且即將嫁給蕭頌?無由來陣陣冷汗浸體,裏衣濕透,總覺得有種莫名危機已悄悄降臨在不遠的將來。

她不止是為了蕭頌而苦惱,還有件迫在眉睫的事,雖然名義上已經是國師義女,可還沒正式認親,也沒開口叫過一聲父親,國師那邊應該正等著她這個女兒上門敬茶。

想到國師薇寧更覺無法喘息,她對國師始終抱著些古怪的懼怕,到底為了什麼他要認自己為義女,並讚同她和蕭頌成親?這個疑問如同一塊大石,沉沉壓在心頭。她沒有忘記陸儀廷說的話,國師,是她的殺父仇人!她該對國師恨之入骨,又如何張得口叫他父親!

那樣一個人,為女帝效忠多年,手上沾滿了鮮血,殺害的豈止是陸儀廷、周子敬,將他碎屍萬段也不為過。

可薇寧人單力薄,她不是他們的對手,無法扳倒女帝,也殺不了國師。眼下正是一個契機,郭宏回京,立儲之事未決,朝中漸起異聲,讓她看清女帝的江山並不是那麼穩固,待梁王入京奉都城會更加熱鬧。隻盼越亂越好,薇寧要做的便是等待最好的時機,越接近女帝,她的機會越多。

隻是這條路上變數太多,她沒有想到自己最終會愛上蕭頌,她欠他良多……

管家娘子察覺到主子略有些不對,隻當她是太過歡喜,笑著讓大家夥散去,另囑咐下來打賞仆傭,待給薇寧奉茶更衣時才發覺她身子略僵,似在輕輕發顫,一摸換下來的衣裳竟被汗打得濕透,心下有些詫異,問道:“大人,咱們府上看來得早些準備才是,畢竟是陛下親自賜婚,需要采買……”

沒等她說完薇寧便道:“該準備什麼你去買就是,我累了,想休息會兒,不叫人誰都不要進來。”

“是,大人。”

今日城南那家胭脂小鋪早早關了門,老嫗像有些不適,不時咳嗽幾聲,她看著房中那道人影,啞著聲問:“你說要我回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