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血色後位
西晏給顔子昭在宮外安置了一處宅子,她知道顔子昭即使變成了傻子,隻要讓隆德帝知道,也勢必會極力鏟除。
宮裏宮外開始大興土木,隆德帝聽信虛玄道長的話,算出在剛剛占領的北嶽領土上除了修建大陽國式的皇城外,還要要修百座純金道觀,才能攆走作怪的惡魔,保住江山萬年。
太子西暄力諫多次停止,均遭到訓斥,西晏猜想若不是因為太子人選後繼乏人,以隆德帝現在的情況,說不定會廢太子。朝中從前倚重的忠臣也開始紛紛被打壓,鼓吹仙術靈丹的佞臣反而越來越受到重用。
短短的兩個多月,她聽到北邊傳來的起義軍的消息竟達十餘次之多。隻是重新遇到顔子昭的欣喜將這些都掩蓋掉了,她在京城郊外的濱湖之地收了一座“樓外樓”,專供顔子昭養傷和見麵之用。宮裏守衛森嚴,她頻繁的出入不免引人猜疑。
顔子昭的情況似乎一直是這樣,隻會傻傻的坐著,不說話也沒有表情。他不再像從前的顔子昭,似乎靈魂都已經被抽空,有的隻是一具空殼。
盡管如此,西晏還是激動萬分,隻要一有機會就出來看他,並在心裏謀劃著以後的出路。
她帶著顔子昭去西山上的衣冠塚去看西暖夫婦,希望能改變現在的狀況,他隻是靜靜的立著,看不出一點波瀾,山上風大,一隻空空的袖子被風吹起,輕輕蕩了蕩,錦裘的底邊被吹開。西晏覺得顔子昭雖然一句話也沒說過,身形也明顯消瘦了,可時常透著一種憂鬱。
上前摟緊他,尋找一種久違的感覺。自己這些天的辛苦是有成效的,每每抱住顔子昭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抗拒,有時他還會伸出胳膊回抱住她,似乎現在這具空殼並不討厭她。西晏覺得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其實也很好,他記不起那些辛酸的往事和國破家亡的事實,也許能簡單的生活下去。
樓外樓裏風景很好,是隆德帝當年為皇後所建,東南西北四麵窗子,能看到春夏秋冬四季的景色。屋子裏有大大的暖爐,讓整個房子裏暖洋洋的。
“別動別動,再一會兒就好了。”西晏拿著畫筆對著要起身的顔子昭喊道,示意他重新坐下來。
顔子昭愣愣的盯著她,沒有動,她就走過去將他重新按在椅子上,認真的將手上的畫完成。“子昭,過來看看你的畫像。”過了一會,西晏招手讓他過來。
顔子昭不動,傻傻的看著西晏,似乎沒明白她的意思。西晏扯著畫紙到他身邊,將東西展示給他看。
顔子昭依舊沒有表情,可眼神裏柔和了很多,伸手想要觸碰那張畫。
西晏趕忙將畫拿遠一些,挑著眉毛笑道:“抱著我,這張畫就送給你了。”
顔子昭好像聽懂了,輕輕的伸手從背後環住她,微微貼近了身子。西晏猛的將他回抱住,興奮的抱緊,貼緊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聲。
“子昭,你原來說過,想和我一起回到南海那邊生活,我已經在安排了,隻等時機一成熟……”西晏默默的在心裏規劃,隻要等她找到機會徹底出宮,就和顔子昭遠遠的離開京城。
宮裏的氣氛一天比一天沉重,政局的不穩帶來了多方麵的問題,西晏雖身處後宮,卻也時時聽到各種傳言。隆德帝的閉關時間越來越長,玄虛道長也一再被加封,朝中日漸混亂。
直到有一天,她聽說太子被派往北嶽新界去鎮守的消息,憑直覺,她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太子妃驚慌的找到西晏,希望她能為西暄求情,畢竟去了邊關,以現在情勢,就是凶多吉少的征兆。
西晏已有接近三個月的時間沒有和隆德帝麵對麵的交談過,有幾次她離的遠遠的看著他,竟產生了一種錯覺,那還是當年英明神武的父皇嗎?整日埋在布道煉丹,追求長生不老的迷魂陣裏,就快要喪失了從前所有的理智。
關於西暄去邊關鎮守的事,西晏已經猜到和玄虛道長有關,這個道貌岸然的老頭,最終是有政治目的的,他的野心或許比任何人都大。
西晏在幾次碰了釘子以後,逐漸對“求情“的策略失望了,現在的父皇完全聽不進她的進諫,滿腦子都是仙術,視一切反對言論為大逆不道。
太子西暄在出城的前一天,冒著大雨到西晏的住處來。她看出西暄的臉色沒有暗淡,反而前所未有的剛毅,披著絳色的披風,整個人像是經過一番掙紮後的堅定。
西晏沒有多說,隻是給她沏了壺茶,就輕輕的坐在旁邊,憑直覺,他有重要的話說。
“三哥,明天就是父皇讓你出城的日子,今晚你來找我,一定沒有那麼簡單。”西晏定定的看著他,仿佛想將他看透。
“三妹,父皇變了,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西暄的聲音低沉的已經接近沙啞,可似有似無的有種殺氣,讓人不能忽視。
“我知道。”
“這趟我出城,或許永遠也回不了京城了。”
“我也知道。”
西暄忽然沉默了,靜靜的坐著,隻聽到窗外雨聲,點點滴滴打濕人心。
“三哥,南川恐怕有危難了,如今各地都有起義軍,江山還沒坐穩,就四處動亂,頻頻告急。三嫂不希望你去冒險,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幫你將三嫂也一起安排出城,你們夫妻可以一起走。”西晏答應了太子妃的事,她想也隻有這種方式能完成了。
“婦人之見!”西暄沉聲罵了一句,眼睛睜的大大的瞪著西晏,“有人篡權奪位,佞臣擋道,我身為太子,你讓我帶著家眷逃走,一輩子苟且的活著?”
“可如今父皇已經誰都不信……”
“那他就不再是父皇了!”
西晏看出西暄的心思,從一開始就猜到,因此她不敢順著他的思路,隻想極力壓製他的念頭。
“父皇立我為太子的當天告訴我,一切都比不上皇權的分量!我想這一切裏,也包括父子之情……”
“你……”
“我已經安排好了駐守的禁軍。”
“你想造反?”西晏雖然早已經明白他的想法,可臨到最後仍不免驚歎。
“是清君側。”
西晏無言以對,緩緩的搖頭,像是一時難以接受所有的事實:“可禁軍令掌握在父皇手中,沒人能擅自動用,一個虛玄老道其實不足為懼,最可怕的是父皇內心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