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職業奶爸
01
自打家裏那位懷孕後，路謙的心情天天豔陽高照，特別熱心別人的家事，忙裏偷閑還不忘記追著施方問他：“你跟洛憶打算什麼時候把證給領了？”
施方：“我們打算下個月訂婚，結婚的日子再選吧。”
路謙不以為然：“你們都這麼熟了還走這程序？我跟你說真的，洛憶不小了。”
施方跟著他點頭：“我也不小了。”
路謙：“既然知道你還拖著你什麼意思啊？你要麼跟人家結了，要麼別耽誤人家姑娘青春。”
“我還得再問問洛憶的意思，看看她能不能接受向暖喊她幹媽。再說了，這麼多年的好朋友做下來，拉個手跟左手牽右手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
邵君澤目光絲毫沒離開筆記本的屏幕，鏡片上反射著屏幕光，閑閑插話進來：“你牽誰的手有過感覺了？”
施方莫名其妙地有點煩躁起來：“二哥你少操心我！”
邵君澤笑得有點冷，話裏帶刺：“怎麼，你都這個年紀了，還要尋找你的真愛？”
“尋找真愛有什麼錯！這麼多年你都不結，不就是惦記著蕭暮嗎？”施方不滿地瞅了邵君澤一眼，邵君澤卻絲毫不受他視線幹擾地看回來，目光中的鋒芒有若實質：“我跟你，不一樣。”
邵君澤不再笑的時候，眼裏的光芒就冷冽了下來，像是結了冰的河麵，內裏隱藏著洶湧的波濤。施方知道邵君澤有些不高興，但他還是忍不住揶揄：“是是是，你用情專一，每回上吊都非得往同一棵樹上掛，別人有什麼辦法。”
還是路謙阻住了施方：“洛憶是個好姑娘，她在這個年紀選擇跟你在一起，她的意思你不會不懂。你們倆好歹曖昧這麼多年，說沒點感情，當圍觀群眾是傻的吧？”
“你自從新婚，整個人都成了顧家五好男人跟熱衷家長裏短的居委會大叔了！怎麼，路氏是要拓展市場做婚介生意？”施方忍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卻忽然頓住，轉臉問路謙跟邵君澤，“我看著像是會辜負洛憶的人嗎？”
沉默了一會兒的邵君澤再次開口：“挺像的，你這不是一邊養著自己的未婚妻，一邊還養著別人的老婆嗎！”
等施方想明白他說的“別人的老婆”指的是向暖，被邵君澤冷笑話凍到的他咬牙切齒：“但凡你以後養女兒，你也會有這麼一天的，走著瞧！”
02
陸白川對童向暖那天的反應感到有點出乎意料：幾個月以來，他都跟童向暖黏在一起，雖不是兩小無猜的基礎，卻也算得上親密無間，相處至今，曖昧有之，親昵有之，嬉鬧有之，——以童向暖的熱情態度來看，她絕不至於討厭他。那麼剩下的隻有兩個可能：第一，時間不對；第二，方式不對。
也許向暖遠觀線條粗獷、細察內心纖細的類型……？想到這裏，陸白川心裏晴朗了幾分，緩緩勾起弧度的唇角令整麵部的線條柔和起來，眸眼清澈如水。電話適時地響起來，陸白川接通：“姐？”
電話那端聲音清亮爽朗，說著嗔怪的話，語氣裏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小少爺，還知道我是你姐啊，你最近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聯係你是否要我預約排隊？”
陸白川被她說得臉上掛不太住：“墨楚，我真是怕你這張嘴，還沒見麵就開始埋汰人。”
“我可不是為了說教才給你打這通電話的。你最近在忙什麼？”
陸白川據實坦白：“忙著談戀愛。”
“哦？你情竇初開了？”陸墨楚簡單地反問了一句，並沒有多少過渡，“有時間的話回來一趟吧。”
陸白川眉峰一皺，語氣裏就帶了幾分不悅：“回去做什麼？”
陸墨楚也不在乎他的態度：“爸爸的身體一直不見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麼多人對家裏產業虎視眈眈，更有人覬覦繼承人的位置。你居然還能在外麵玩得安心，你的神經可真是24K純金打造的。”
“我……還是不能原諒他。”陸白川握著電話的手緊了幾分，手背上的經絡略微突出，看得出來分外用力。
陸墨楚似乎早就料想是這個結果：“不原諒也罷。但是把家產拱手讓給爸爸在外麵的私生子，媽媽在天國也不會開心的。”
陸白川隻覺得宛如被利劍鋒芒直逼喉管，呼吸一窒：“不是還有你嗎？”
“嗬，家裏的老人家們不待見我。否則我找你？”
“我知道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陸白川再不說話，陷入了沉思，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遮住了一片深邃的眸光：這日子過得，真他媽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陸白川去酒店找童向暖。他並不清楚童向暖住哪間，好在這一層連著的十幾間房住的都是童向暖他們班同學，隨便找人問問就是了。
陸白川一下電梯就聽到熱火朝天的喊叫聲。那間房間門虛掩著，陸白川打算推門進去，被裏麵關門的大力頂了一把，陸白川力氣比對方大，習慣性地就把門推開了：“是我。你們幹什麼呢？”
是個很麵熟的學妹，她喊了一聲“陸學長”就一溜煙衝了進去，完全無視了陸白川問的內容。陸白川跟在她身後進了房間，隻掃了一眼，他就差沒噴了：十來個學弟學妹，床上橫七豎八，坐的、躺的、站的，姿勢層出不窮，一個穿得比一個節約布料，衣服顏色光怪陸離，更有女生上身隻剩下文胸，男生隻剩下一條短褲。陸白川發自肺腑地讚歎：“你們這……也太行為藝術了！”
隻穿著短褲的男生看到陸白川進來，做派瀟灑地吹起了口哨：“桌遊而已！輸了脫一件衣服！學長你要不要來？”
陸白川掃視了一圈，汗了：“向暖不在這兒？”
“6803。”
“謝啦。”陸白川轉身走了出去，按照他們告訴的房間號去找童向暖，她果然在。
童向暖還是跟何旭日住一間房。此時何旭日在收拾東西，童向暖在一旁抄手圍觀。聽見敲門聲，童向暖目光朝門口掃過去，兩人視線一觸，陸白川清淺地笑起來：“那頭挺熱鬧的，你們怎麼沒一起？”
笑容一如往常，溫良之中帶著三分促狹，更有淺淺的寵溺意味，令童向暖覺得那一晚飆車後的深吻隻是一場錯覺。她略微繃著的神經便放鬆了下來，緩緩笑起來：“那幫跟集體嗑藥了似的啊？我可要珍愛生命，遠離他們。”
陸白川報之一笑，目光掃向何旭日：“旭日，你要出門？”
何旭日手上不停，答道：“嗯，我要回家一趟。”
“這不是才剛來S市麼，寫生怎麼辦？”
“家裏有事情，我需要回去處理一下……時間上再看吧。”
何旭日言辭之間有些遲疑，似乎還是認真思索了一下才說出來了頗為官方的理由。陸白川平時跟她接觸也不少，覺得她不似平時活潑，但既是人家女孩子家裏的私事他自然也不好多問，隻對何旭日說：“有需要的話，給我們打電話。”
何旭日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應了一聲好，就打算出門。陸白川於是頗為愉悅：“旭日，慢走啊，真有事的話不用急著回來，學長幫你請假！”
何旭日心領神會地拖著拉杆箱出門，童向暖把她送出門，站在門邊目送何旭日的背影，兩個姑娘大大咧咧地互相揮手告別。
童向暖轉身進房間，猝不及防，身影落入帶笑的眼中。陸白川以手抱臂：“向暖，我們談談。”
童向暖立刻進入二級備戰狀態：“談什麼？”
陸白川心說向暖什麼時候麵對自己需要這麼戒備了，又說幸好自己有備而來。他一臉殷切：“向暖，你覺得我的畫怎麼樣？”童向暖以為陸白川會說什麼，竟然是討論藝術問題，於是放鬆了戒備，大方地點頭：“白川學長的畫，還用得著我奉上溢美之詞嗎？你若是想走職業畫家的道路，前途不可限量。”
陸白川滿意地笑了：“那你覺得我做得飯怎麼樣？”
“好吃得逆天。”這是在陸白川家混吃混喝了幾天得出來的結論。童向暖好歹也能做飯養活自己，但是拿到陸白川料理麵前一筆，簡直是原始社會使用火的初級階段跟中世紀皇族料理的差距。也不知道陸白川是哪裏去拜師學藝的，做出來的飯菜跟他的畫作一樣，精美絕倫，足以稱得上是藝術品。
“那麼……向暖，考慮一下，做我女朋友，如何？”
“聽起來我不算吃虧！”童向暖張口就來。答完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武斷過度矜持不足，此時翻悔又太著痕跡……不，為什麼她要翻悔？童向暖猶有苦惱和不甘，撅起嘴怒視陸白川，“但是……等等，學長，你這是在坑蒙拐騙！再者……我對畫作跟美食，其實沒有太大的執念啊。”
陸白川見她不假思索脫口作答，原本以為勝券在握，此時見童向暖這麼一幅討價還價的德行，不知道她是對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呢，還是要設置路障。陸白川因怕氣氛被冷掉一下子就被童向暖弄得緊張起來。
先前的鋪墊跟矜持全都不要了，直接上了肢體語言——陸白川一個箭步衝過去，抱住了童向暖。
突如其來的擁抱太過激烈，童向暖的下巴磕上陸白川肩胛，牙齒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被他抱得緊緊的，饒是童向暖學過功夫，這種情況下也很難脫身，她苦著臉打著小算盤：她垂涎陸白川已久，用“女朋友”的身份換陸白川這樣足以靠刷臉過日子的“男朋友”，穩賺不賠；外帶一個長期廚師，賺大發了！童向暖揚聲宣布：“我決定了，成交！學長你也不許再反悔！”
陸白川這才把她放開了些，輕輕擰了擰童向暖的鼻頭：“好的，就這麼說定了。”
童向暖頭一偏，問陸白川：“要是剛才我說不願意，你怎麼辦？”
“那我就死命抱住不放手，直到你同意為止！”
“你開黑店的呢……強買強賣！”
“管他呢，反正你也上了賊船跑不掉。”
陸白川說話間，童向暖隻覺眼前一黑，一片陰影籠罩下來，陸白川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她還沒弄清楚狀況，措手不及間，陸白川已與她雙唇相接：“喂喂……喂！”
“專心點，別說話！”
03
作為朋友兼學長，陸白川本已是溫柔體貼的人異性，跟童向暖之間把話說明白後，更是體貼入微，千依百順。童向暖他們寫生的時候，他也會拿出工具跟他們一起畫畫，童向暖他們沒有安排的時候，他就驅車帶童向暖在這座山明水秀的小城裏穿越不同的街道，看足可餐秀色。興致來了，看到哪裏風景不錯，就停下車取個畫板一架，隨性下筆。
這天路上遇到街邊給人素描賣藝的，周圍零星圍了三五個人，童向暖一時興起，忍不住去畫了一張。
童向暖坐在板凳上，目光是不是挑想陸白川，發現陸白川掏出了速寫本，握著一隻鉛筆，神色自若地落筆拉線。
不過一刻鍾功夫，童向暖站起來去取自己的畫像，陸白川也攏來。那人把畫像遞給童向暖，同時瞟見了陸白川的速寫本，瞬間就怒了：“你小子是來砸我攤子的嗎！看你長得這麼文質彬彬，怎麼就不給人留點活路呢！”
陸白川跟童向暖相視一笑，丟下錢，轉身拉著手就跑。
兩人停下來，童向暖還在模仿那個人的口氣：“學長，你長得這麼文質彬彬，怎麼就不給人留點活路呢？”
童向暖一偏頭，發絲有幾綹落在臉側，她眼有促狹，更顯俏皮可愛，陸白川卻隻反問：“你還喊我學長？”
“順口了……”童向暖眼珠一轉，忽然高聲喊道，“白川！小白白！小川川！”
陸白川扶額。
童向暖又問：“你以前……是不是也畫過一張我的畫像，在畫室的時候。”陸白川摸著下巴，似乎在努力回憶：“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吧……”
童向暖分外得意，揪著陸白川的衣服追問：“你那個時候是不是就已經喜歡我啦？”
陸白川：“我說我的速寫本怎麼不見了呢！”
“不許轉移話題，快說快說啦！難道你是害羞啦？”
童向暖越湊越近，嘴唇幾乎蹭上陸白川的脖子，呼出的氣息溫潤而熱切，令陸白川的神經一瞬間失陷：“可能比那還早吧。”
“原來你對我也是一見鍾情嗎！”童向暖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真是天上掉桃花！”
陸白川笑眼看過來：“你用了‘也’字，我就放心了。回頭記得把我的速寫本還給我，乖。”說完還像模像樣地以安撫大型犬類的動作撫摸了一下童向暖的腦袋。不知是因為傲嬌還是不滿，童向暖哼唧著：“我也要畫你！”
“好說，向暖想畫哪裏？我們這就去開個房間兩人獨處，再拉上窗簾，室內光線你想怎麼打隨便好了……”
童向暖怒視陸白川：“麵對著我這麼無敵可愛的臉，你腫麼說得出來這麼無恥的話！”
陸白川委屈：“誰沒畫過維納斯跟大衛啊！為什麼到了我身上就成了無恥！你對我有什麼不滿？”
童向暖倒絕非故意在陸白川麵前偽裝純情，實在是由於傾慕陸白川已久，反而不敢去想跟他坦誠相待是怎麼個場麵。即使是以作畫的名義，陸白川或許能心如止水，自己隻怕畫筆都握不穩吧？童向暖憋紅了臉：“你又不是石膏塑的！”
“正因為不是石膏塑的，才容易融入感情呀！”
童向暖側看陸白川，他眼眸黑白分明，內裏深藏了一抹如狐的狡黠。童向暖心頭碧波一蕩：“我可否認為，你這是……在誘惑我？”
陸白川走近到童向暖身邊，一把把她的腦袋揉在自己胸口：“不逗你了，笨死你算了。”
童向暖腦袋被迫蹭在他胸口，口中猶不滿：“就算我真笨，你也不許嫌棄！”
“向暖！”
童向暖跟陸白川正你儂我儂、雲裏霧裏，這聲“向暖”簡直是一道驚雷憑空落在兩人之間，他們同時循聲看過去。見來的是施方，童向暖心頓時產生了一種微妙地“被家長捉到早戀”般的心情，立刻退了一步。她這一步退回去，陸白川挑了挑眉，童向暖再一想，即使施方是她家長，她也算不得是早戀了，她憑什麼心虛？於是她又往前走回到陸白川的身側。正心念電轉間，施方也已經到了兩人跟前。童向暖幹笑：“施叔叔啊……你怎麼也來這裏啦，真巧啊！”
施方一手摟著童向暖往自己身側帶了帶，一手捏了捏童向暖的臉頰，故作不經意：“正巧在這裏開會，知道你們在這裏采風，就順便過來看看你。在這邊怎麼樣，還過得慣嗎？”隻待童向暖略一點頭，施方鋒銳目光便片刻不停地投向了陸白川，他俊美優雅的淺笑間暗含著一種上位者獨有的氣勢，施方說道：“你的厚臉皮簡直連我都快要被打動了。別再沒臉沒皮地勾搭我家向暖了，她年紀小隻知道花癡才會被你這張臉騙了，等她懂事了，絕對會一腳踹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