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充話費送孩子”隻是古老的傳言(2 / 3)

04

童向暖回了家,施方卻去了她們宿舍。他彬彬有禮地在宿舍外敲了幾下門,靜靜等了一會兒,何旭日就開了門。何旭日一見到施方那張堪比希臘雕塑的臉,覺得他背後簡直旭日東升、落英繽紛,害得她把話說得結結巴巴:“請問您您您、您是……?”

“我叫施方,是童向暖的幹爹。”

“哦哦!”其實是奶爸吧,何旭日就算沒聽童向暖說過,對施方這個名字也耳熟能詳,她往後讓出一步,“那您先進來坐坐……向暖現在不在宿舍。”

“我不找她,我找你。”

“找我?”何旭日不確定地重複了一句,恍然想起了什麼,心頭一陣猛跳。何旭日連忙拿眼去掃施方,施方一臉從容,不帶一絲怒容和逼迫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卻讓她緊張起來,她忐忑地問:“那您來找我……不知道有何貴幹?”

施方坐在童向暖的位子上,目視何旭日輕輕闔上門,他勾唇淺笑,話語卻犀利如刀:“我問你,向暖回H市的時間跟路線是不是你告訴張信的?”

眼前的男人俊美非凡,唇角還帶著貴族般的笑容,隻是笑容裏有淡漠冷意,隱約透露著一絲危險的氣息。聽到他這話的瞬間,何旭日宛如被一桶涼水從頭潑到腳,四肢冰涼,僵硬在當場。何旭日不敢與他對視,唇瓣顫了顫,終究握了握拳,輕聲說了一句“我很抱歉”。

施方並不著急催她,嗯了一聲之後便直視看著何旭日:“我聽向暖提起過你,知道你們關係還不錯。你為什麼這麼做?”

何旭日的頭緩緩埋進了掌心:“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迫不得已。張信是我表哥,我爸爸好賭,在外麵欠了很多錢,一度還把我爸爸抓了起來。那段時間天天都有人帶著刀上我們家來討債,威脅我們說如果不還錢就拿我爸爸的命來填。我跟我媽媽每天心驚膽戰地籌錢,張信知道這件事後,找到我,說願意幫我們還錢,條件是要我告訴他向暖的事情。”

施方認真地聽她說完,似在辨識她話的真實度:“那你知道張信想對向暖做什麼嗎?”

何旭日屏著呼吸,強忍住不哭出來:“我問過他要幹什麼……他當時說是跟向暖結了梁子,具體怎麼回事兒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他幫你還了多少錢?”

“啊?”

施方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我問你欠他多少錢。”

何旭日審慎地報了一個數目,施方填了一張支票。在何旭日看來,施方隻是順手填了張支票,再順手遞給自己,就聽他說道:“你的情況我讓人調查過,知道你今天沒有騙我,朋友之間兩肋插刀的事情我也見過不少,你的選擇尚且在我的容忍範圍之內。這張支票給你,把你爸爸欠的錢還了,如果還有多的就自己留著。”

何旭日看著支票上的數字,驚疑不定地去瞅施方的臉,猶豫著不敢接:“不不,您不怎麼我我都很感激了。我怎麼可能還能要您的錢。”

“拿著吧,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向暖。別以為我是白給你的,我是個生意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這件事我不告訴向暖,你也不必告訴她,既然她沒什麼事,那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吧。”

見何旭日還在猶豫,施方把支票直接塞進她掌心,厲聲警告道:“我不想讓向暖體會被朋友背叛的滋味。向暖看得上眼的朋友不多,可見你平時對她還是不錯的,我不希望是因為錢的原因而讓她失去一個朋友,但是,我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施方說話的時候何旭日的眼淚再也抑製不住,奪眶而出,待他說完,何旭日臉上布滿淚痕,說話時聲帶也是顫抖的。何旭日攥著那張支票,捂著臉哽咽:“謝謝您!我是真的拿向暖當朋友的,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做出賣向暖的事情,打死我也不做了!”

施方冷靜地看著麵前淚水決堤的何旭日,思忖片刻,便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便走出門去。

05

陸白川停車的時候路過自家住宅,發現裏麵有燈光。他初時以為是自己出門時候忘記關燈,停好車就往家裏去,但他站在門口掏鑰匙的時候感覺家裏有動靜,索性鑰匙也不掏了,把門鈴一陣猛按,心說誰家的賊這麼不開眼偷到自己頭上來了。

門“嘎吱”一聲開了。開門的人跟陸白川長相有幾分相似,隻是眉眼嫵媚幾分,輪廓秀氣幾分,活脫脫的女版陸白川。陸白川一驚之下有點兒後悔按門鈴了,他一手扶額,一臉比遭了賊還自認倒黴表情,低聲喊道:“墨楚……”陸墨楚跟陸白川是雙胞胎姐弟,她的大姐地位在陸白川得知陸墨楚不過比自己早從娘肚子裏出來十來分鍾之後就產生了動搖。

陸墨楚轉身,留給陸白川一個背影:“叫我姐。”

“你就非得占我那幾分鍾的便宜?”陸白川跟在她後麵進了客廳,對她把這裏當自己家的態度又是不滿又是佩服,他警覺地問,“你來做什麼?”

陸墨楚白了他一眼:“好說歹說你就是不會去,我隻好來找你了。”

“你這麼執著到底圖什麼啊?”

“爸爸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現在基本要靠藥物來維持。幾個分家見嫡子不在,蠢蠢欲動想要奪權——怎麼說也是祖上辛苦打拚來的江山,你還真要拱手讓人嗎?”

陸白川倒是無所謂:“你比我適合繼任家業,你繼承不就是了嘛。”

陸墨楚驀然停下來,一把把陸白川按在牆壁上,拽住陸白川的衣領,厲聲斥責:“你以為我想來找你?!家族裏的老頑固們死活堅持讓男孩繼承。別說你們父子關係不和讓分家有機可乘,即使你真的繼承了家業,人人都知道你耽於藝術玩物喪誌,到時候還不虎視眈眈?”

他們的母親去世得早,陸墨楚又比陸白川早熟,在陸家這樣關係錯綜複雜的黑道大家族裏,陸墨楚從小就為陸白川處處出頭時時維護,也很少要求過他什麼。此時陸墨楚的一席話令陸白川陷入了沉思。陸墨楚見陸白川不說話,提醒道:“聽說溫姨來H市了。”

“什麼?”

“溫姨家的那個女兒是叫童向暖吧,我聽說你們關係不錯?”

陸白川輕輕推開了陸墨楚的手:“你從哪裏得知向暖的事情的,阿倫?還有誰知道?”

“跟阿倫無關,暫時應該隻有我知道,但現在分家人都盯著你,如果調查你身邊的人,很容易就查到向暖頭上去,如果你為了她的安全考慮的話,還是跟她保持點距離吧。”

陸白川眉頭蹙得更緊:“雖說溫姨背叛了我們家,把越南那條線給斷了,但好歹追隨父親這麼多年,爸爸至今不肯放過溫姨?”

“如果爸爸會放過溫姨,當初就不會那麼做了……哦,當年的事情你也許還不知道。溫姨六歲就被領到我們陸家,跟爸爸從小青梅竹馬,成年後溫姨又是爸爸的左膀右臂,爸爸對她的信任已經超過了周圍所有人,使得溫姨對陸家的一切了如指掌。後來誰都沒想到溫姨會為了保護一個男人而背叛了陸家,再後來就聽說溫姨被整條道上的人追殺……其實真要說溫姨得罪過誰,幾乎都是為了陸家。但說溫姨被人追殺這件事卻是爸爸有意為之。”

陸白川大驚:“為什麼?”

“爸爸的憤怒隻怕遠遠超過了對一般下屬對本家的背叛程度。”

陸白川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消息:“這麼說爸爸對溫姨……?向暖該不會是我們同父異母的妹妹吧?”

“你想多了。爸爸雖然落花有意,但溫姨卻流水無情,才有了後來的這些事。”

“那就是說,溫姨跟向暖隻能一直東躲西藏下去嗎?”

“眼下看來是這樣……你擔心她?”

陸白川對上陸墨楚的眼睛,在她瞳孔裏看見自己,他說:“我喜歡向暖。”

陸墨楚驚訝於陸白川認真的表情,這個雙胞胎弟弟從小隻顧沉迷於繪畫,不過問家族之事,對誰都是那副溫涼如水的調子,不輕易展露出喜惡,將感情藏得極深,然而他一旦喜歡,便不會輕易放棄。驚訝隻在一瞬,陸墨楚硬下心腸:“喜歡又如何?你可曾想過未來?你若想要跟她在一起,除非斷絕與陸家的一切關係。可是失去家族的庇佑,你們也隻能在一起顛沛流離。你能給她什麼?”

陸墨楚的話讓陸白川宛如醍醐灌頂:陸家是黑道上頭有臉的大家族,陸家如何行止很大程度上能左右道上人對溫忍冬的態度。他是陸家的嫡子,父親又對溫忍冬敵視已久,如果跟向暖在一起,自己就沒辦法保護她;如果想要保護向暖,自己就隻能離開她。

06

窗外的河麵上金鱗萬頃,大廳裏燈光璀璨,兩相應和,宛如億萬星光碎落凡塵。

悠揚樂聲間,衣著華美的人們舉杯相碰。

童向暖在施方身後,拽著他的衣角做鬼臉:“幹嘛非讓我來,跟著你應酬的時間我寧願在家裏把肛泰廣告看十遍。”

施方語調懶洋洋地:“放心吧,就算我五行缺德,我也幹不出讓你陪他們吃喝玩樂這種事兒!太喪心病狂了簡直!”

童向暖猛點頭:“你還挺有覺悟的!”

“那當然!他們也老大不小了,陪你玩一次不得要了他們半條命?”施方見童向暖還拽著自己的衣角,忍不住把她粘在自己衣服上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稍安勿躁,帶你來肯定是有好事的。”

音樂聲一停,周圍嘈雜人聲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大廳樓梯入口的帷幕刷地一下被拉開,與此同時,兩側燈光打過來,照在一副大尺寸的畫上,那幅畫足有一人高,擋住了整個樓梯入口——卻是童向暖的畫。內容仍然是童向暖的《荊棘薔薇》一模一樣,是上次經施方提醒後,她花了幾天時間將原畫尺寸放大後再現,別有一種雄渾與悲壯。

童向暖正不知道這是要上演哪一出,見兩個人朝自己走來。走在前麵的那人身量極高,金發碧眼,五官深邃,是典型的歐洲人的樣貌。他走到童向暖麵前停下,自我介紹道:“我叫安德裏亞,這位是我的助理,我是這次你們學校對外培養計劃的負責人之一。請問這幅畫的原作者是你嗎?”

“是我。”

“能給我講講你這幅畫構思時候的想法嗎?”

童向暖泰然自若,不卑不亢:“我想我最想說的話已經都被我畫在畫裏了。安德裏亞先生,您一定是能明白我的用意的。”

安德裏亞中文說得並不算太好,但他仍試圖努力地解釋:“是的,我明白。但是我沒有料到畫竟然出自一位少女之手。雖然筆法稍顯稚嫩,但是所表現出的意蘊,卻並不是年輕人能輕易表現的。”

童向暖笑了笑:“其實一個人的內心豐滿與否,也許跟年齡並沒有直接關聯。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有過一些別人沒有的經曆,我也曾經去過一些因為戰爭而貧瘠的地方,從那些人的眼神裏能夠看出來他們對和平的向往和對戰亂的恐慌。後來因為一部藝術作品的觸動,我回憶起那些人的精神狀態,就畫出了這麼一幅畫。”

“我明白了,之前我們收到過舉報,就開始對蔣蓮的畫進行了調查,進行了幾方取證。你的這幅畫我們收下了,我會跟我們專家組的同事一起進行對比鑒定,如果蔣蓮的抄襲情況屬實,我們會取消她的資格。”

童向暖點頭表示了感謝,而後對助理說:“雖不是名家手筆,但一筆一劃皆是心血,請不要再發生畫作遺失這種事情了。”

助理適時地回答:“放心吧,鑒定完畢我們會原作奉還。”

安德裏亞追問童向暖:“你有意向來歐洲深造嗎?我們佛羅倫薩學院能提供更好的平台和更多的與世界級藝術家交流的機會。”

童向暖微微一愕,答道:“不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