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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0

張宗祥在病房門口踱了好幾圈,額頭的皺紋堆起,像曬幹了的榆樹皮,暗褐色的裂紋攢到一塊兒,夾了些棕色的斑點。佝傴著背,不知真是因為年歲大了,還是因為愁成這樣的,踱個一步就顛了幾顛。身上的穿著比起初來A城時倒是稱頭多了,像模像樣的豎條紋黑西服,蹬了雙圓頭牛皮鞋,頭發往後梳了用發膠水固定,黑油油的反光,斑白的雙鬢像是大冬天戴了對白毛耳罩子,兩手揣在西服上衣的大口袋裏,與這身兒裝束極不協調。

又顛了個圈兒,他定住步子,“篤篤篤”地敲了幾下門,無人來應,半晌才看到門框上裝了個門鈴,想也沒想便摁了下去。開門的是小餘,與他有過幾麵之緣,沒多問便引他進了內室。

來如芸見是他,驚訝得張了張嘴,爾後招呼了聲坐。

小餘去外間給他泡了杯茶,張宗祥接過來,從衣服裏掏了一百塊錢塞到她手裏,笑道:“噯!噯!小姑娘辛苦了,這錢拿去買點兒吃的!”

小餘像是撿了個燙手山芋,忙不迭地推回去,連連擺著雙手,以示自己不得空拿錢:“老先生太客氣了,這錢我可不能要!”

張宗祥不高興地呶了呶嘴。“小姑娘嫌錢少是不?你看我昏了頭,來探病也沒買點兒東西,就當老人家請你幫個忙,下樓買點水果上來,好不?”

有多年看護經驗的小餘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是要支走她,詢問的眼光投向來如芸,見來如芸眨了眨眼睛,便收了錢,從衣架上拿了外衣跟張宗祥笑道:“我這就去買!”

“身體還好不?痛不痛?”他問來如芸。

“痛就好了!”來如芸白了他一眼。

張宗祥喉嚨裏哽了口水,嗆了幾聲道:“哎,看我這張嘴,真該有人來扇我個耳聒子。”

來如芸也不計較,有個新鮮人跟她說說話是求之不得的。“算了,當你是好心。怎麼想起到這兒來了,小茴知道不?”

張宗祥眼神閃爍了幾下,說道:“哦---她不知道呐。”

“那你來找我啥事兒?”

“是有關小茴的。”他回話的聲音細如蚊蠅,除他自己外無人能聽見。

假期的早上,平日裏忙碌的人可以睡到自然醒,若醒來便有豐富的早餐和香濃的咖啡,這樣的生活怕是很容易使人墮落。周於謙連續墮落了一個禮拜,並大有繼續墮落的傾向。來茴在水龍頭下衝完最後一個碗,無奈地看著倚在門口、眼睛半眯起的周於謙,解下圍裙把他拉進電梯。

“要不你再睡會兒?”她的建議略含了幾分譏笑的意味。

“嗯?”周於謙睜開眼睛,使勁揉了幾下耳朵,才回道:“不睡了!”

“你耳朵很癢嗎?”她踮起腳尖,拉著他的耳朵看了看。“真髒!”

兩人進了二樓起居室,落地窗邊鋪了新西蘭灰白色長毛地毯,矮桌上有咖啡和幾樣茶點,四周散落了好幾個不同顏色的軟墊,觀景的落地窗是陡斜的,如同蔚藍色的海水傾瀉而下。透過藍玻璃窗看去,是南嶺的公共花園,A城氣候宜人,冬天的草地仍是綠茵茵的,紫紅的杜鵑花一簇比一簇豔麗。今天的陽光很好,淡淡的金黃色曬進室內來,來茴散了發背靠著窗戶,陽光在她頭頂落了個紅紅的光圈兒,周於謙側身躺著,頭枕在她腿上,閉著眼睛曬太陽,偶爾伸伸腿---

“不是叫你別動嗎?”來茴縮手把棉簽扔到煙灰缸裏,換了根新的,吹吹他的耳朵,再警告道:“不許再動了啊!”

“嗯!”鼻子裏嗡了個聲兒,他摸到個墊子擱手,便聽話地紋絲不動了。

來茴把棉簽伸到他耳朵裏,輕柔地搗了幾搗,扔掉髒棉簽換了新的,又伸進他耳朵裏,一點兒也不厭煩地重複著。“我們住的這裏不禁煙花爆竹的對吧?”

“嗯!”

“那下午我們去買些回來!”她衝他耳朵猛吹口氣。周於謙隻覺得耳朵涼涼的,很舒服,手往上伸,摸到她的臉摩挲幾下,說道:“這種小事兒交給小李去辦不就行了?”

“我要自己去買!可以選我自己想玩的!”

“麻煩!”他垂下手,好半天耳朵都沒了動靜,才睜開眼睛,陽光刺目的很,他恍惚看到那白皙的臉蛋兒黑了幾分,閉眼妥協道:“依你行了吧!但不許買爆竹,那東西危險得很!”

“知道了!”正待說下去,桌上的手機響了,她順手抄起,跟他道:“歐陽打來的!”見他點點頭,她滑開手機蓋貼到他耳邊。

來茴聽他並不認真地談些員工放假或是上班的事情,無聊的用手梳著他的頭發,周於謙一邊和歐陽笑談,一邊抓了她的手握在掌心裏,十足的愜意。聊了近兩分鍾,他突然握緊她的手,然後坐起身,眼睛也睜開了。